小徐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仰脸望着走进来的赵正良,小徐是赵正良的同事,两人一个科,赵正良是科长,小徐是副科长,没有科员,这个科只有他们两个人,两个人在一个办公室,办公桌拼在一起,两个人对面办公,这个办公室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小徐的特点是皮肤很白净,脸很白净,手臂和手也很白净,小腿和脚也很白净,颈部和胸部的上方也很白净,其他部位赵正良没有看到过。
赵正良的特点是不苟言笑,人品十分严谨,这么多年严严谨谨地做科员,严严谨谨地做副科长,严严谨谨地做科长,下一步准备严严谨谨地做副主任,再下一步准备严严谨谨地做主任,这么严谨的人是应该一步步升职的。自打小徐调进这个科,跟赵正良同室办公,赵正良也没有跟她开过一句玩笑,这让小徐觉得有点无聊也有点敬佩,觉得赵正良这人非常的正派,不像有些人,总喜欢跟长得白净的小徐套近乎,套近乎时眼睛就往小徐白净的颈项上盯,偶尔小徐穿的裙子稍短了些,眼睛就往小徐的腿上溜。赵正良的这种严谨对小徐都有了些许影响,有一次小徐穿了一件低领衫,领口也不是开得很低,只是稍低,赵正良就整整一天没有抬头往小徐这边看,第二天小徐就换下了低领衫,从此再也不穿这样的衣服来上班。
赵正良一边往自己的座位走,一边跟小徐解释了一句:“半路遇上了一个多年的老同学,聊了一会儿。”
小徐发了个怔,还没有从赵正良进门动作太轻造成的异样感觉里脱出来,小徐没理会赵正良说的遇到老同学的话,这跟她没任何关系,她低下头看报纸。
“这老同学,拉着我没完没了地说话,说了有二十分钟。”赵正良坐下了,接着说。
小徐还是没出声,在看报纸副刊上的一个小故事。
“就站在路边,你说就站在路边,嘿,可把我晒得够呛。”赵正良隔着办公桌,看着小徐和她摊开的报纸,说。
小徐意识到了自己应该搭个言,就头也不抬地说:“哦,您遇上老同学了。怪不得来晚了呢。”
“一个初中同学,多年不见,嘿嘿,多年不见——所以来晚了。”赵正良见小徐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解释,就不想再多说什么,也摊开张报纸来看。
报纸看到一半,赵正良感到口渴,站起身拿起杯子迈步到放热水瓶的茶几那儿倒水,由于喝水的需要有些迫切,赵正良迈步的幅度颇大,频率也颇快,而四只裤兜里隐藏的三十枚硬币却像天真不懂事的小孩子,一遇机会便要喧闹,不安分地“哗啦”一响,赵正良未及放缓脚步,又“哗啦”一响。
“什么声音?”小徐从报纸上抬起了头。
“没,没什么声音呀?”赵正良及时地放缓了动作,硬币不再响,他一手拎着水壶,一手持着水杯,装作一脸茫然地矢口否认。
小徐看看他,并无意追究是什么声音,又低下头继续看她的报纸。
赵正良把水杯倒上了水,耸肩缩胯小心翼翼往回走,为了让自己有理由走得小心他故意把水杯倒得很满,不想又因为水太满,走了两步水就流了出来烫了赵正良的手指,赵正良一慌手指动了一下,水更多地流出来,更热地烫了他,他终于忍不住“啊呀”一声,手一松,杯子跌落地面。杯子在跌落之前失去平衡把更多的滚热的水泼在了赵正良的手上,赵正良顾不得杯子,烫得原地转圈子,拼命甩手。
“哎呀,赵科长,烫着了?”小徐扔下了报纸,从座位上三步两步赶来救援,到了赵正良的跟前却又拿不出救援措施,只以提出建议来代替了行动,“我看看,烫得重不重?要不要去医院?”
赵正良已停住了甩手,将手抬给小徐看,小徐仔细观察见有三根手指和半个手背被烫得通红,但皮肤并没有烫破,显然没有上医院的必要,不做处理也能自愈。小徐就不等赵正良回答,主动放弃了去医院的建议,转而说了句:“您看您,也不小心点。”边说边要弯腰帮赵正良去拾滚落地上的水杯。
赵正良很惭愧,为了表明自己不是太无能,也抢着去拾杯子:“我自己来,我自己来!”他想抢在小徐的前面把杯子拾到手,一跨步,“哗啦”一响,再一直起身,又“哗啦”一响,响得赵正良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