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春秋·十二纪》,汉儒论以为《月令》,措诸《礼》以为大法焉1。其言有十二月七十有二候2,迎日步气,以追寒暑之序3,类其物宜而逆为之备4,圣人之作也。然而圣人之道,不穷异以为神,不引天以为高,利于人,备于事,如斯而已矣!观《月令》之说,苟以合五事,配五行5,而施其政令,离圣人之道,不亦远乎?
凡政令之作,有俟时而行之者,有不俟时而行之者。是故孟春修封疆,端径术,相土宜6,无聚大众。季春利堤防,达沟渎,止田猎,备蚕器,合牛马,百工无悖于时。孟夏无起土功,无发大众,劝农勉人。仲夏班马政,聚百药7。季夏行水杀草,粪田畴,美土疆8,土功、兵事不作。孟秋纳材苇。仲秋劝人种麦。季秋休百工,人皆入室,具衣裘;举五谷之要,合秩刍,养牺牲9;趋人收敛,务蓄菜,伐薪为炭。孟冬筑城郭,穿窦窖10,修囷仓,谨盖藏,劳农以休息之,收水泽之赋。仲冬伐木,取竹箭11。季冬讲武,习射御,出五谷种,计耦耕12,具田器;合诸侯,制百县轻重之法、贡职之数。斯固俟时而行之,所谓“敬授人时”者也。其余郊庙百祀,亦古之遗典,不可以废。
诚使古之为政者,非春无以布德和令,行庆施惠,养幼少,省囹圄,赐贫穷,礼贤者;非夏无以赞杰俊,遂贤良,举长大,行爵出禄,断薄刑,决小罪,节嗜欲,静百官;非秋无以选士厉兵,任有功,诛暴慢,明好恶,修法制,养衰老,申严百刑,斩杀必当;非冬无以赏死事13,恤孤寡,举阿党14,易关市,来商旅,审门闾,正贵戚近习15,罢官之无事者,去器之无用者,则其阙政亦以繁矣16。斯固不俟时而行之者也。变天之道,绝地之理,乱人之纪,舍孟春则可以有事乎17?作淫巧以荡上心,舍季春则可以为之者乎?夫如是,内不可以纳于君心,外不可以施于人事,勿书之可也18。
又曰:“反时令则有飘风、暴雨、霜雪、水潦、大旱、沉阴、氛雾、寒暖之气;大疫、风咳、鼽嚏、疟寒、疥疠之疾19;螟蝗、五谷瓜瓠果实不成、蓬蒿藜莠并兴之异;女灾、胎夭伤20、水火之讹;寇戎来入相掠、兵革并起、道路不通、边境不宁、土地分裂、四鄙入堡21、流亡迁徙之变。”若是者,特瞽史之语,非出于圣人者也。然则夏后、周公之典逸矣。
1《吕氏春秋·十二纪》,汉儒论以为《月令》,措诸《礼》以为大法焉:《吕氏春秋·十二纪》、《月令》,古代礼法论着。
2其言有十二月七十有二候:
3迎日步气,以追寒暑之序:合于天气的变化、四时的交替。
4类其物宜而逆为之备:使人事与自然相应而根据天道来序人伦。
5合五事,配五行:五行,金木水火土。
6端径术,相土宜:正典籍,查勘土地的材质。
7班马政,聚百药:
8粪田畴,美土疆:锄去杂草,给田地施肥。
9合秩刍,养牺牲:给用于献祭的牛羊猪喂草料和食粮。
10穿窦窖:修建地窖。
11取竹箭:用竹子制成箭。
12计耦耕:
13赏死事:执行死刑。
14举阿党:捉拿举乱不正之人。
15审门闾,正贵戚近习:将门户关好,使礼正风严。
16其阙政亦以繁矣:治理的不好的,现在也变得井井有条。
17舍孟春则可以有事乎:不是梦春时节,可以作这些事吗?
18勿书之可也:不写也行。
19大疫、风咳、鼽嚏、疟寒、疥疠之疾:
20女灾、胎夭伤:
21四鄙入堡:四鄙,指四夷,少数民族。入,入侵。堡,中原地带,代指都城。
柳宗元在这篇文章中所说的“时令”,其实就是古时候按照季节制定的关于农事等政令。柳宗元的《时令论》主要分成上下两篇,这一篇是《上篇》,主要是针对《吕氏春秋·十二纪》和《礼记·月令》而具体分析了自然条件与人类活动的各种关系,指出哪些生产活动是必须适应自然界的季节变化的,哪些政治活动与季节无关,是不必要也不可能适应季节变化的。作者对《月令》里的农业生产经验予以肯定,是对的。但无论什么好的经验,都不能生搬硬套,要因时因地因人有所不同,至少是有所侧重。何况由秦到汉,社会不断发展,生产工具日新月异,生产经验也必然有所更新和充实,如“季夏……土功、兵事不作”,“季秋休百工,人皆入室,具衣裘”,等等,这样一刀截的政令,不因具体情况的不同而有所不同,是不够全面的。作者列举《月令》中所规定配合季节施行的政令,一一进行具体分析,指出:哪些农业生产活动,为了适应自然界的季节变化,是可以按季节去实行的;哪些政治活动与季节无关,是绝对不能等待某一季节,必须常年实行的。否则就会扰乱君心,祸国殃民。其实在这篇文章中,柳宗元虽然对很多是持批评态度的,但是《时令论》中的文章确实是古人经验的总结,甚至可以说是古人真正智慧的结晶,是经过了几百年、几千年的人类劳动的总结而后得出的,这里柳宗元是以这是由战国和秦以后的人自己做的而将之否定掉了,当然是由于柳宗元自己的一种意见造成的,因为对于其中真正的智慧或许柳宗元在这里并不认同,因为那看起来比较玄妙,说的似乎与平常人的生活常识不能相合,不能令我们一般人满意,那时因为我们太过于粗心大意的缘故,真正细心了就能慢慢体察到这种真理性的智慧所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