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从不落泪的人怎么会办起一个卖哭公司,做起卖哭生意呢?我百思不得其解。因为纳闷和疑惑,我去了趟尤老三那里。他很热情地招待了我,酒酣耳热之际,尤老三在我再三追问中讲述了他的经历。
听说尤老三开了一个卖哭公司发了,我和我的同学都非常吃惊。
尤老三是我小学同学,从小就得了个笑面虎的绰号,倒不是说他是一个外露忠厚内藏奸诈之心的狐狸式的人。这个绰号安在他身上,更多的缘由是尤老三天生一副不知忧愁的笑脸,不管什么时候,什么角度瞅尤老三,他都是一副笑笑的模样。再说我们当时毛娃娃,起绰号也没有更多的新鲜词儿,很随意就把笑面虎安在了尤老三的头上。但有一点是千真万确的,尤老三从小就是条硬汉子,这一点我很清楚,我跟他一起上了五年学,从没见过他哭,即使和同学打架,被人家打得头破血流,他也不掉一滴眼泪。
那年,他母亲去世了,他也没有哭过。送葬的乡邻都说这娃心硬。可等埋完了他妈,他偷偷地跑到坟头,拼命地两手扒坟头的土和石子,两只嫩生生的小手鲜血直流,但他还是没哭。
这样一个从不落泪的人怎么会办起一个卖哭公司,做起卖哭生意呢?我百思不得其解。因为纳闷和疑惑,我去了趟尤老三那里。他很热情地招待了我,酒酣耳热之际,尤老三在我再三追问中讲述了他的经历。
因家境贫寒,初中念完,尤老三便到建筑工地当小工挣钱,攒了点儿钱成了家。成家后靠着承揽一些小工程,小日子过得还算滋润。一个偶然的机会,尤老三承揽了一个单位建车库的工程。他原想这个工程怎么也能挣个十万八万的,一下子就把穷根给拔掉了,为此,他激动得几个夜晚没合眼。不成想工程干完了,工程款却要不上。不但一分钱没挣上,还倒贴了十几万。尤老三的梦想被无情的现实击碎了,一切希望都成了泡影。他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这下尤老三终于哭出来了,积攒了三十多年的泪水,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汹涌,哭声震天。酣畅淋漓地哭过之后,尤老三顿生灵感,决定靠卖哭挣钱。最初他是领着媳妇在邻村邻乡为办丧事的人家哭,每天少说也能挣四五十元。见过尤老三哭丧的人都说他哭得比自己死了亲人还伤心,跟真的一样。
尤老三哭丧的名气越来越大,人们都说只要尤老三出场,儿女才显得孝顺,丧事才气派体面,尤其是那些有钱人家,登门来请者与日俱增。尤老三忙不过来了,索性成立了一个公司,招募了二十多个善哭者。生意越来越红火,规模也就越来越大……
正当我和尤老三聊得起劲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又接到了一大生意。尤老三对我说:“这是一个大户人家,有的是钱,我要亲自上阵。”他问我有没有兴趣现场感觉一下,我当即答应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随同尤老三来到那户有钱人家。尤老三到场先换上了一身丧服,紧接着便率领他的卖哭队伍齐刷刷跪在了孝子贤孙们的后边。尤老三哭声一起,其他人的声音便跟了上来,哭声一声高过一声,一声比一声真切,大有江河决堤之势,震耳欲聋,完全盖住了孝子贤孙的哭声。前来参加葬礼的人说看看人家的儿女多孝顺呀,听听这哭声,听听这哭声……
看着那阵势,听着那哭声,我的内心翻江倒海,涌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晚上,卸了妆的尤老三请我喝酒,我谢绝了。
去年,尤老三的父亲去世了,他一声未哭。等送葬的人走了,他跪在父母的坟前,响响地叩了三个头,长长地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