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定地甩甩头,又拍拍自己的脑袋瓜儿,确认没有在梦中,那么,刚刚有个小丽丽或者小离离么?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我扭扭脖子,爬起来,“这老鼠公寓莫名其妙得狠!一个离离就让人头晕脑涨,我还是带着这珠宝快些逃跑了吧。”
我想拍拍肚子,又想拍拍胸口,总觉得哪里不对头,这胸口里好像有块大石头,又好像有不尽的雪花,轻浮地飘落。我只觉得心里痒痒的,又想抽过去。
我挪到大门处,悄悄打开门,探出老鼠脑袋,四处张望,这走廊又深又长,不知道通往哪里,夜色阑珊,夜风撩人,我紧张起来,按照经验,这样的深邃夜晚,准会出现幻觉一样的世界。
我蹲下去,把裙子撩起,扎在腰间,当够了耗子小偷,我穿不惯这样子的礼服。
我低头看自己的大长腿,对老鼠来说,这双后腿美极了,乌黑的皮毛,轻轻一捋,唰唰地冒红光,仿佛要崩出火花。我有几分得意,想转个圈圈,关键时刻,终于明白自己要逃亡的大事,慌里慌张地按住裙子,咬咬后槽牙,顺着走廊冲出去了。
这条走廊不知道有多么长,曲里拐弯,有些地方矮小低窄,我得爬着出去,有些地方又高高悬挂,我可以仰头看到天花板,这天花板上雕刻图案,竟然又镶嵌真金白银!我流着口水,沿着墙壁,向上爬了几步,却出溜下来,这图案忽然活了一样,痴痴笑起来。
“老鼠公寓怪事多。”我啐口唾沫,发现裙子折了下来,遮住我的大腿,“这图案说不得真有古怪,我还是不要贪财,快些溜走吧!”
而这图案竟然放大起来,从高处挪下来,停在我的头顶半空,倏忽停下来了。
“你想出走么?”这图案中有声音传来,“丽丽!你想要逃出公寓么?”
“丽丽?离离!”我勃然大怒,“我他妈叫丑丫!你他妈也可以叫我考丫!什么离离又丽丽!老子没空跟你们打这葫芦瓢!”
“你这是什么休养?什么素质?”有声音叽叽喳喳,“老主人那么风神秀雅,怎么会有这种继承人?”
我半闭了眼睛,大束的金光从图案透出,这种光芒,只有流星划过天宇,才会撞击出这么厚重的颜色。
“这小耗子很漂亮。”有人说,“白色的耗子虽然普通,却又有粉色,称得上是粉妆玉琢了。”
“姐姐!你看错了吧?老眼昏花!说你老了,你总不承认,她分明是只乌耗,这样子漆黑发亮,才是绝世的美耗子!”
“胡说八道!满嘴雌黄!”有人回答,“她分明是小白鼠!黑与白,你们都分不清么?”
“别管是黑耗子还是白耗子,能使用隐身帽才是好耗子。”
“喂!小姑娘!”这图案又逼下来,停在我的头顶,仿佛要压住我,“你的隐身帽呢?”
“什么隐身帽?”我回答,“我不知道什么隐身帽!老鼠天天夜里出入,人类都睡着了,还用什么隐身帽么?”
“你说的也对。”这声音回答,“但是,你却要知道,老鼠都想到阳光里去!我们更喜欢白天的日子,不怎么喜欢夜里的黑暗。除非你是鼹鼠!”
“我不是鼹鼠!我眼睛好得狠。”
“我可以走了么?”我觉得头顶的这群家伙又压下来几寸,这种诡异的感觉,让我心惊肉跳,“我要回家了。”
“你不能回家,丽丽,啊,不不,考丫!”这图案打开,三只大耗子并肩走了出来,“考丫,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吗?”
“不清楚。”
“这里是迷宫,考丫。”中间的大耗子,高壮的个子,圆圆的大头,“考丫,只有公寓的真正传人才能进入这里。”
“迷宫?”
“梦靥。”左边的老鼠说,她矮矮胖胖,声音却尖细,而且,她得头顶扎着一朵花,穿着人类孩子的小衣服,这衣服上都是扣子,每个扣子都别着一朵小菊花,她瞅瞅我,“噗嗤”就笑了。
“原来是个丑陋的小丫头。”她说,“要不是隐身帽选择了她,我才不会相信她是小主人。”
“她哪里有丽丽漂亮?”右边的老鼠说,这只老鼠背着翅膀,腰际缠着一条金带,金带上斜插着宝剑,他抖抖翅膀,这翅膀啪地打开了,他扇动翅膀,呼啦啦地飞过来,伸出爪子,抓住我的头皮,把我提拉起来。
我来不及惊呼,已经被带到半空,那图案整个向我扑来,我躲避不及,直挺挺扑过去,只听“可查”一声,我穿过这图案,到了令一个地方,带翅老鼠扔下我,又扑棱翅膀飞高了,我狼狈不堪,身后落了两座肉山,那高矮两只老鼠毫不客气地压在我身上,挤得我又要抽过去了。
傻子这时候才抽过去呢。我低低咒骂,不想再爬起来,可是,贴肉藏着的珍珠叮叮当当地滚出来,水一样倾泄了一地。
“真是个天生的小偷!”高老鼠夸奖到,“很有老鼠公寓的共性,走哪偷哪。”
“小主人嘛,终究是不一样的。”矮老鼠说,“她最起码得是个小偷天才!听说她得到隐身帽后,就把花豹偷盗家里了。
“风流少主嘛!”他们痴痴地笑起来,高老鼠眼睛亮晶晶,转过来转过去,又轻轻掐我一把,“很快搞定花豹,生了那么多崽崽,让我们开心得玩啊!”
“喂!小耗子?”翅膀老鼠说,“听花豹孙子说,你又有一窝小崽子了吗?”
我打个冷战,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些从图案里走出来的老鼠,忽然血肉丰满,他们大咧咧地看着我,拍拍手掌,看那表情,分明在计算我的斤两。
“你的二胎耗子可得归我们拉!”他们挤眉弄眼,互相看看,又哈哈笑起来,“隐身帽换一窝崽崽!这买卖绝对不赔本!喂!小耗子,我们还加个添头,就是那贼小子花豹!”
我闻言大惊,然后,那贼小子笑嘻嘻走了出来,我觉得胸口被从里面扒开,小白鼠钻了出来,温柔地看着我,爪子却如疾风,一下子点在我的胸口,然后,她扭头看着我,眼神迷离,脸色苍白,暗淡的唇上,翘翘的胡须摆动起来。
“你先待在这里,姐姐。”她说,“我要为自己搏一搏。”
“如果,他能认清我们两个,哦!不不不!如果,他不能认清我们两个,我就可以得到他。”
“即便用你的名义。”她又痴痴地笑了,转个身子,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