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花影婆娑。夹竹桃的奢靡味道,在故园萦绕。
张大头半夜起身,他基拉着破鞋,从茅草屋跑出来,晃眼间,他看到一个朱衣女子,拖拉着翠绿裙子,粉红小秀鞋,伸着小手在采花朵,女子十指纤纤,指甲染着豆蔻花,在夜风里,垂垂摇摇,仿佛挂在花间,洁白细腻的脖颈上,拴着一条紫色丝巾。
张大头贪看这女子美色,忘记夜起的事了。
女子回过头来,若有若无地看看他这方向,贝齿微起,嫣然一笑,张大头立刻酥了。
等他回过神来,觉得及其疲倦,抱着枕头,发现床上凌乱,而被褥旁边放一朵夹竹桃花,花瓣皱萎,没有了鲜色,枯了去了。
他翻个身,只觉得浑身骨痛,微一寻思,又觉得头痛欲裂,又仰天睡去。
半夜,他睁开眼睛,看着房梁,觉的百无聊赖,一个半老光棍,文不文武不武,口袋没有一文钱,米缸没有隔夜梁,混到这岁数,只能说把光阴赋予狗身上,只等得岁数尽时,一领破席裹身,扔到乱葬岗吧?可他实在好岁数,身不亏力气壮,这半夜醒来,孤身一人,只影单薄,漫长黑夜,如何挨得过哦!
窗外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他猛的想起昨夜摘花女子,不觉心跳如鼓,他悄悄爬起,透过窗屉看着。
那女子又出现在花丛里,长发委地,头绳鲜艳,皓腕如玉,她半斜身体,如月的肌肤,她披一件白袍,红唇叼一朵大花,仔细看去,这花朵竟然是紫色大丽菊。女子张开嘴巴,大丽花落到腿上,这腿玲珑,她曲起一条腿,接住这花朵。捻起花枝,伸直手臂,要把这花朵簪在鬓发上,月亮地里,此女子仿佛仙,花影摇晃,却有一股细细的粪味传来。
然而,此女子实在魅力,她低眉巧笑,又远远瞥一眼,张大头只觉得热血冲头,鼻血嘀嗒,眼前一黑又一百,触手温软,鼻端却是香臭不分,“艮儿”一声就不知道设么,又全知道什么了。
张大头再苏醒过来,又是午夜。
他躺在厚厚的被窝里,浑身酸痛,挣扎无力,他费力扭过身体,惊见床上地下全是凌乱的花朵,这些花朵有些是新鲜的花瓣,有些竟然是扎纸花朵。
他急忙忙掀被,却发现被底有几束笤帚苗,这笤帚苗子年深日久,被使唤得又黑又黄,沾着茅厕之物,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躺在被底,与张大头相拥相偎。
张大头大惊失色,使吃奶的劲头,才爬出屋子,竟然又是午夜了。
他抖抖嗦嗦,避在花园小路旁边,看看月影,知此女子未现身。
月影西斜,地面碎银一片,花朵烂漫,大地一片寂静。
有银铃笑声传来,张大头看到,昨夜女子坐在秋千上,她挽着彩绳,蹬着秋千,悠悠荡起来,衣襟飞舞,腰间流丸,彩线飘扬,女子后颈所系丝巾倏忽飞到秋千架上,女子骂声讨厌,回手去拿,张大头发现,女子脖颈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肉,更没有人类的肌肤,这脑袋下竟然都是麦杆茅草之物。
而这女子,却满头鲜花,五彩缤纷,万紫千红,一颦一笑,柔媚迷人,贴地飞舞,仿佛仙子,笑声娇美,我见犹怜。
张大头腿都软了,女子看到他,慢慢停下秋千,缓缓向他走来。莲步姗姗,身姿摇摇,张大头从地面往上仰去,只看见女子高耸酥胸,而这皮下,却是茅厕的笤帚苗子。这笤帚旮瘩嘻嘻笑着,拖拖拉拉,美人在骨不在皮,这笤帚旮瘩被捆扎的极为匀称,满头鲜花,满身绫罗,就这么一步一步向张大头走来。
后来呢?
后来?没有后来了。第二天,人们发现张大头,张着眼睛,身边扔一笤帚旮瘩,这笤帚旮瘩戴着无数鲜花,劈开它,流出奇怪的液体。都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