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民俗文化研究会到集益乡开展田园调查,中饭后,同伴们向村庄进发。
村庄的阳光比城镇火辣,村庄的时光比城镇迟缓。此时,我希望迟缓成分更多一些,我甚至愿意回到村庄过去的某个年代,融入它的蜿蜒道路,呼吸它的瓢香剑气,见证它的风土人情、春夏秋冬。
以那个时代的一棵草,一株树,一只鸟,一片云,一个懵懂少年或佝偻老者的样子。
人生路漫长,起点自心知。
修缮
几个水南村民正在修缮旧祠堂,碎瓦落满一地,准备的新瓦琉璃光滑,堆放成墙。隔热保温的粘土瓦,有粗质古朴之美,即将消失,我为之遗憾。
村民们人平上千元的集资,挽祠堂于即毁,其信念、决心和人财物的投入,令人佩服。乡村之大树,因有这些人的浇灌、呵护和奉献,而根深蒂固枝繁叶茂。民风民俗,凝结在古祠堂、旧民居、陋巷道以及衰败的平凡中,需要拯救。
追寻的意义,向前向后,向左向右。有的路,很好走。有些路,回不去,并不是走得很好,而是要硬着头皮地走,即使是被裹挟着走。人活着就得走路。
守护着祖宗留下来的祠堂、房屋,传承着祠堂传统文化,这也是修缮的一大意义。
故事
每个村庄,都有不可磨灭的历史和故事。水南村,因有工农红军的故事而骄傲,人民的江山,凝聚着红军英勇无敌的光辉。
据传,红军在村里驻扎了二十多天,老祠堂的梁柱上墙壁上隔板上留下许多红四军的宣传标语,近百年岁月沧桑,至今仍依稀可辨。红军战斗在那里,就宣传到那里,把革命的种子撒播到那里。红军是工农的子弟兵,对老百姓秋毫无犯,为老百姓争自由谋解放造幸福。这样的队伍焉能不打胜仗,这样的党焉能不得天下,受大多数人的拥戴。
听年长者简简单单的讲述,一种力量勃动于心。他们说的故事,都是从上一辈人那里口口留传下来的。他们的自豪感洋溢在脸上,在话语中。虽然知道的不多,甚至没有一个具体完整的故事。
自豪和力量,能够迅速传递。我为之鼓舞,仔细认真地跟着看。可以想象,当年在底层苦苦挣扎的劳苦大众,因听了红军的宣传后,激发的翻身做主,砸烂旧世界,走向新社会的斗志,会是何等的高昂、给力。
在水南村,红军的足迹依稀,精气神不朽。红军的故事,红军的精神,将一代代传下去。
杨十万
杨十万富甲一方。
五六幢高大的正栋房,数十间屋子,青砖灰瓦,石砌巷道,宽敞的院落,文气的朝门,上佳的设计,无不显示他曾经的富有、气派。
一九四九年汝城县临解放前夕,财主杨十万举家逃离,一去不返。人们猜测,他们是被谋财害命,病死他乡,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杨十万全家就像从人间蒸发一样,至今七十多年过去,音信杳无,成了当地最大的谜团,令人唏嘘费解。
谜团还将继续下去,任何设想都无济于事。站在朝门前,面对流淌不息集龙江,心情五味杂陈,世间多少悲喜剧不以人的意志为演绎。好在那一场改朝换代的革命,是劳苦大众翻身得解放,人民当家做主,为五千年泱泱华夏历史之仅有。杨十万的房屋被人民政府没收,分给了当地穷苦百姓。杨十万没有成为“胡汉三”式的反派人物重回家乡“反攻倒算”,这是国之所幸,民之所幸了。在集龙一带,杨十万现象,是一个十分值得深思、给人警醒的存在。
我猜想,杨十万这个姓名一定是别人给他取的,真名叫什么,已经没人在乎了。
遗柱
两条石柱,孤零零躺在这里,与冷冷清清的大院一道,同享今日阳光的温暖。前几年,集龙益将两乡合并成集益乡,老乡政府大院,人少楼空,风光不再。
石柱是已拆的江西会馆门柱,被有识之士建议,得以“保护”于此,避免了会馆遗物的一物无存,也算积了一分功德。石柱长四五米,宽厚三四十公分,青石材质,上面镂刻楹联,仔细辨认,方知文字为:
剑气镇乾坤河清岳静崇封永;
瓢香平吴楚国富民康沐泽长。
石柱、楹联如此之气势宏大,可以想象,会馆兴盛,人文萃集,当为一方大观和自信。据说,会馆拆毁于上世纪九十年代(此时离“破四旧立四新时代”过去二三十年),百年胜景胜迹,从此荡然。今盛世建祠修谱崇古物慕民俗,来者耳闻目睹,皆嗟叹声声。也好在两柱俱在,楹联存全,凭此可“管窥蠡测”,教念想绵长。可恼一条已断为二截,憾中加憾。岁月之利斧,无影且残酷。
会馆旧址
跟着原乡政府退休干部,我们看到了江西会馆的旧址。旧址在密集的民居中间,后侧临村外田土,草木间杂,垣残地荒,估计面积过亩,邻居搭棚种菜,枯藤绕绕,颓败不堪,不便进入。
他们说,会馆被拆,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事。是政府拆除危房,缺经费,卖旧木,扩稻田,为有钱老板腾宅基地?起因都已无稽可靠,无从说清了。唯有一点,让当地人深信不疑,就是拆会馆的人都没有好报应。这也使得会馆的旧址,没被侵占,荒芜至今。mixin一说,管住了人心贪婪和胡作非为,其作用不小,值得贤达们探究。
再者,近旁多有与会馆同时代的房屋,仍然有人居住。古老的建筑风格一目了然,其讲究之多,考虑之远,不输当今。触发了我对公产与私产,管理与毁坏,人性与兽性诸方面的点滴思索。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这一切就全当是时代的产物吧,我释然轻松了。
分割
将时间分割。将天空分割。将年龄分割。将身躯分割。将语言分割。将古今分割。将需要和不需要分割。
分割是什么情状?谁举起了分割的利刃?分割的路能走多远?
而我,不喜欢分割,我情愿低头。我向时间低头,向天空低头,向土地低头,向未来低头。
向除了丑恶之外的一切低头。
赞叹
赞叹,是一种倾向,是一种挽救,一种投入。面对千百年的遗存,把它的古老和辉煌置于尊崇之位,维护之列。
行走在故土古巷旧屋的光景里,虽然只有短暂的停留,分秒之际能令你悟出厮守的沉重和伟大。目光期待如斯,脚步留恋如斯。
赞叹之力,微乎其微。传承的艰巨,任重道远。也似梦想,跃上山峦。
我的精神世界里,因笔的略有活性,而充满希望之光、赞叹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