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有个手机。老师天天用手机给家长发短信息。老师说：“为了让同学们好好学习，老师要给家长发短信息。”
毛毛无所谓。因为毛毛的爸爸茂根没有手机，没有钱买手机。
老师让毛毛把茂根喊到学校。老师当面向茂根发出了告诫：“家长必须配备手机，不然的话，信息不对称，会耽误孩子的学习。”
毛毛看见爸爸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砸锅卖铁，也不能耽误了毛毛。茂根明白这个道理。茂根咬着牙去了电信公司。在电信公司门前，买了一个旧手机。茂根对毛毛说：“你要好好学习，不然的话，对不起手机。”
毛毛点点头。
茂根说：“一般情况下，咱不接打手机，双向收费，买得起‘鸡’，养不起‘鸡’。咱只接收老师发来的短信息。你把手机号报给老师，告诉老师，咱也有手机了。别让老师瞧不起咱，别让同学笑话咱!”
毛毛又点了点头，鼻子有些发酸。
老师很高兴地记下了茂根的手机号码，又让毛毛交了10元钱信息费。
当天下午，茂根的手机就接到了老师发来的短信息：茂根同志您好!您家毛毛今天完成了课堂作业。望今后注意个人卫生，请您给他修剪指甲。
晚上，茂根拿出一把剪刀，给毛毛剪了指甲，还带毛毛去洗了澡。
毛毛知道，老师发来了短信息。
这样的短信息，真好。毛毛想。如果老师天天发来这样的短信息，那就好了，自己就像个干净的城市孩子了。毛毛希望老师能多发短信息，让家长给孩子提高营养。爸爸收到这样的短信息，就会买来火腿、香肠、面包、牛奶。
可是，老师似乎不在意学生的营养，只在意学生的素养。老师总是讲要如何提高学生的素养，这让毛毛很失望。
毛毛不懂老师。老师白白胖胖的，营养已经过剩，老师所操心的，是如何在下一轮竞聘中，立于不败之地。因此，老师要出业绩，出让人瞪眼睛的业绩。老师琢磨出了“信息沟通互动法”，让每个学生家长配备手机。
老师把自己探索的“信息沟通互动法”报告了校长。老师特意说明，最后一名异乡人的孩子，也拿下来了，全班学生的家长，人人都配备了手机!校长听了，十分高兴。校长说：“一方面要向教育局汇报，一方面要在全校推广。”
毛毛不知道这些。知道了也没用，知道了也不懂。
每天，茂根都会接到老师发来的短信息。
茂根说：“老师真不容易，老师真累，一天得发多少短信息!”
毛毛说：“很多同学都害怕老师发信息，怕家长打!”
茂根说：“小孩子嘛，不打，怎么成才?!”
茂根说到这里，甩手掴了毛毛一巴掌。
毛毛说：“爸，你怎么掴我?”
茂根说：“掴你?我是掴手机呢!一个旧手机，花了我几百块钱!就为了接受老师发来的短信息!”
毛毛说：“那你想掴，你就掴吧。”
毛毛这么说着，心里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自己是个不犯错误的学生，老师给家长发短信息，就没有意义。爸爸买的手机，也失去了意义。有了这个想法，毛毛就决定开一个玩笑了。于是，毛毛的作业，就写得很潦草了，像一堆烂草。
果然，第二天，老师就给茂根发了个很不好看的短信息。老师指出：毛毛错了3道数学题，2道语文题。
当晚，茂根掴了毛毛5巴掌。
毛毛一点都不觉得委屈，反而在心里窃笑。
以后，毛毛每天都要挨巴掌。有时三巴掌，有时两巴掌，有时一巴掌。
老师很奇怪，异乡人的孩子毛毛，成绩怎么下来了?于是，老师用手机和茂根做了热线沟通。
结果是，毛毛挨了一顿狠打。
毛毛想，该结束这个玩笑了。
毛毛把爸爸的手机藏到了书包里，带到了学校里。如果老师发短信息，他就及时给删掉。
可毛毛没想到，教育局局长来调研了。校长领着局长，来到了毛毛的班上。当老师为局长演示“信息沟通互动法”时，毛毛书包里的手机响了，是老师给茂根发送了短信息。
局长、校长、老师、同学们，都听见了毛毛书包里的手机响了，都露出了惊异之色。
“毛毛的书包里，藏着手机?”
“异乡人的孩子，怎么会有手机?”
“哪里来的手机?偷来的吧?!”
……
毛毛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他只好说是拿了爸爸的手机。
当晚，茂根扯着毛毛，在老师面前跪下了。
她伸头向里望望，数学老师不在。她也不喊报告，冲进去，把本子放在数学老师的桌上就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她总觉得老师好像在议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