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冬的第一场雪不期而降。雪是从昨天上午开始的。最初只是依稀的雪星，若隐若现，落到地面基本不见了。到了下午突然下大了，飘飘洒洒又大又急，白若碎玉，大如鹅毛，世界转瞬变成了银装素裹。真的是“忽如一(时)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傍晚路上积雪被车辆碾轧过后溜光泛亮，给出行回家的人们造成很大的困扰。安全起见今天教育局临时通知各中、小学校都停了课。
今天真如气象预报所说的还有雪，上午半天雪都时缓时急一直没停。下午下得更密了。随着风的介入气温大幅度下降。雪从库房门底部的缝隙钻进来，很快形成小小的雪丘，扫了一遍又一遍。我不由得又想到了岑参的“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的诗句来。
因天气原因我特意下班正点儿回家。(平日都要延后的)一出库房的门便一下子融入进了银色的世界。连续两次的降雪，被车轧实后又结了冰的路面非常滑，路上的车慢得像蜗牛，司机们各个小心翼翼，互谦互让，没有了以往回家时归心似箭的超车现象。此刻他们凭借着超强的忍耐性，循规蹈矩地保持着车距，既同心同力又配合默契。是啊，都是拖家带口的，安全永远放在首位。便道上骑电动车的都下垂着双腿，鞋底蹚着地面往前滑行，就像还没学会童车的孩童骑着尚未摘掉侧轮的车子，四点着地以防不测。有的干脆下车推着走。尽管这样还不时滋溜滋溜打个滑，几欲摔倒。车子所过之处勾勒出深深的宽窄不同、曲直各异的沟痕。
我的坐骑是自行车。一则家离工作单位不太远，相比电动车只差不到5分钟的时间，再就是冬天骑自行车越骑越暖和，还可以顺便强身健体，何而不为呢?我谨小慎微地左脚踩上脚蹬，右脚地下助力紧蹬几步飞身上车，怎奈路滑车子不听使唤，七拧八歪骑了一段路，哎，哎，哎……有好几次差点和雪地来个亲密拥抱。算了，还是走着吧。
这时的大路旁，有的年轻人掏出手机正录着短视频。雪天的景色确实非常美丽。她把世间万物用一尘不染的白色装饰得千姿百态、美轮美奂。难怪古往今来有多少文人墨客为她吟诗作画。赞赏她体态妖娆、舞姿曼妙，崇尚她洁白无瑕的冰魂雪魄。和雨相比虽有着相同的本质，却因形态的区别而受宠有加。她温柔妩媚、润泽万物是毋庸置疑的，但她同时也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掩盖住一切的肮脏与龌龊，甚至还会和风一起肆虐成灾，危害民生。正所谓万物皆有其双面性。
看着雪无忧无虑轻飘漫舞的样子，我的思绪也舞动了起来，和雪一起飘到了三十多年前……
那还是我上中学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我们三个女同学走在雪后回家的路上。学校离家六里地，平日我们骑自行车上学，遇到雨雪天气就步行。那时候路上行驶的轿车很少，只有屈指可数的运货的汽车和拖拉机。人们出行大部分是骑自行车或摩托车。流动人口也不像现在这么多。我们上学从来没有家长接送过，你几点回家大人们也从来不会过问的。我们三人一路上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快到庄头的地方有个大上坡，更显得光滑无比。我们先爬到坡顶再滑下来，来个单滑比赛。玩够了又改成团体滑。让一个人蹲下来，一个人在前面拉着她的双手倒行，另一个人在后面推着，如此这般三个人变换着位置轮换着玩。后来不知是谁故意推了我一把，我便来了个屎壳郎滚“雪”球咕噜出去老远，不过我也算眼疾手快瞬间拉上了她俩垫背的。我们一起在雪地上像野小子似的打着滚，又顺势打起了雪仗。玩得何其尽兴，哈哈，哈哈，哈哈哈……那无拘无束的笑声穿透空旷的田野，久久回荡着。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我们早已为人妻，为人母，有好几个同学的第三代都上小学了。童年的稚气早已被岁月磨练得荡然无存。尽管在我的意识里总感觉自己还未长大，为人处事尚待学习中，但不管你接不接受，我们的年龄已是过了正午，太阳偏西的时候了。
又走了一段路，感觉还是太慢了，这得啥时候到家呀?都说前面有车，后面有辙，这回我决定骑上车沿着“辙”走。可是事实证明这“辙”也并不好走，一不小心就会出“轨”的，我两手紧握车把，把全身重量几乎都倾注在了车子的前把上，每蹬一下都如履薄冰，真的是举步维艰、提心吊胆的，总有一种命悬一线的感觉。心都提到嗓子眼，就差跳出来跟我摔耙子罢工了。没办法，我这急性子的人最后还是死心塌地选择走着了。的确，想想“自己革命尚未成功”，正处在上有老下有小的任重道远的阶段，可不能有半点闪失，还是安全第一吧。还好，此刻两个孩子正在一东一西两个城市上学，我家的那个顶梁柱上夜班也已到了工作岗位，他们都是安全的，不用我牵挂。倒是我自己只有双脚着地一步一个脚印地走才是最踏实的。
雪依然舞得正嗨，今晚我就与你同行了。回来的方向正好是逆风，密集的雪渣粒粒打到脸上“唰唰”作响，就像没抹麻药就给你纹眉那样满脸生疼的感觉。更有调皮的雪花沿颌下前颈直接钻入你的怀里和你捉起了迷藏。
车辆行人依然如织，他们也许都和我一样为了生计，为了柴米油盐酱醋茶而忙忙碌碌地奔波吗?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只感觉两腿酸胀胀的，身上早已出了暖哄哄的汗水，嘴里呼出的热气很快变成固体与身边的雪融为一体。总算要到家了，掏出手机看了看快七点了，以往二十分钟的路程，今天足足用了一个多小时。回首看看自己留下的一串深深的脚印，终于有了一钟如释重负的感觉。拜拜了雪，恕不奉陪，我到家了。
一进屋，好像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是那么的温馨和安逸，这时我才发现自己满脸全湿了，呼呼冒着热气，也不知道是雪水、汗水还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