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没有什么,反正我不会信的。”刘先锋接着说,“他们说你长得五大三粗,样子也显老,怎么变都还是农村人的样子。还说你在深圳是干那种事的,虽然赚了不少,可都是不干净的钱,再也不好意思回去了。你寄的二千块村里根本没用,怕人笑话。”刘先锋吞吞吐吐终于把话说完。
“那钱呢?”王海鸥问。
“学校和村里研究了很久,也不知怎么办,最后被家里人从学校取了回来,刚好过节,就买了点吃的。”他说。
“是吗?”王海鸥的样子依旧笑着。
“我不会骗你的。以前,他们总是教育二妹,说她,如果不好好学习,最后就得像你那样,做那种事。结果二妹还是没学好,嫁给了那个姓全的老高丽。”刘先锋看着王海鸥的眼睛,声音越来越小。
王海鸥没说话,脸和身子还是一动不动。心却已经冷成了冰块。
刘先锋只好接着说话:“反正我不会听别人的,我自己又不是没长眼睛。”刘先锋仰起脸,把最后一口倒下去,露出脖子上面的青筋。
看见王海鸥半天没说话,连眼珠也不动弹,刘先锋手足无措,脑袋空了,低下头去摆弄手里的一支牙签。过了一小会,才感到王海鸥身子稍稍扭动了一下。随后,他竟然看见王海鸥从手袋里拿出一盒细长的香烟,绿颜色,抽出一支,放进嘴里,点着。之后,她用三根手指把整盒弹到刘先锋面前。
刘先锋抬了头,才发现王海鸥早已变成另外一个人。主要是眼神和体态。看见她的身子带着椅子一齐向后仰着,两只手抱在胸部下面,目光清冽,两个手指的根部夹着香烟的过滤部分,就连那红而尖的指甲仿佛都是新生出来的。她用力吸了一口,才换了一种姿势,左边的手臂傲慢地搭在扶手上,右手还是那样摆放着。仰起脸,她看着天花板上面的灯,轻轻吐出两个烟圈,灰色的烟在发丝上盘旋。
直到又换了一种姿势,才说话,声音像是被灶火轻熏过,显得异常疲惫:“对,我是什么都做过,只差吸毒了。”说完这句,她伸出手,取过眼前的杯子,把最后半杯全部倒进嘴里,随后,向站远处的服务生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两个人一共喝了六瓶。
车是王海鸥自己开回来的,刘先锋坐在副驾座的位置上。油门、离合器,一个也没错,车不偏不斜开进车位中间,王海鸥也没有失态。直到上了电梯,王海鸥才像没了脚跟,直直向后倒去。好在刘先锋一双大手及时托住了她。
胃里像是着了火,要烧遍全身。王海鸥只想笑,可是发出的声音却是鬼哭狼嚎。黑暗中,眼前闪出了金星银星,她只想把这个胃或是五脏六腑都掏出来,晾一晾。
刘先锋是天亮前回去的。他站在地上,慢慢穿衣服,系各种扣子。两个人都有些不自然,显然刘先锋的酒已经醒了。王海鸥也醒了,可是她不想面对这个现实,于是装出仍然迷醉的样子,把脸埋进被子里。
刘先锋前脚出了门。王海鸥的母亲后脚就进了王海鸥的房间。尽管什么也没问,她却全知道了。
王海鸥翻了一个身,让脸对着墙。
直到母亲关了门,出去,她才坐起。尽管没有一丝光亮,她还是见到了镜子里的自己。那双眼睛除了后悔还有太多太多沮丧。
王海鸥睡了两天。
4
那一天正是周日,风和日丽,夏光明媚,街道上的人显得比平时都少。有亲戚的都跑了,刘先锋又可以整天独占一间宿舍。每逢这种时候,四舅会从市场上买菜过来,做好两个人的饭。
四舅手上拎着青菜,怀里还揣着一个宝贝。这是一条当年别人孝敬给他的人参。今天,他准备郑重其事地交给刘先锋去保管。要让他明白,他们才是一家人,在深圳,他们的关系,没人可以比。
也许是脚步过于温柔。四舅的脚步,刘先锋完全没有听到,他甚至忘记了四舅会来。本来,他应该知道四舅会来,会来和他共进午餐,钥匙还是上周才配的。
可是阿香火烧火燎的大胸惹恼了他。瞬间,他变成了一只自己也不认识的猛兽,只想着交配。
轻轻的敲门声和钥匙转动,令刘先锋的计划发生了根本性改变。首先是身下的动作停止并被收回,拢好,甚至头发也在瞬间完好如初,眉目重新规划整齐,眨眼间阿香站到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