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陈幼红说,鉴定证书要收费吗?
米色西服小姐说,要的。鉴定完毕,如您需要鉴定证书的话,一张证书另收五百。
陈幼红有点迟疑,魏一伦鞠躬点头,快步走向灯光那边的专家群。
魏一伦把电脑包打开,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件丝绒布。是那块古碟,就是昨天清瘦老者惊叹的古越窑的秘色瓷。染过发的便衣专家斜瞥了一眼,大手很轻率地抓过,看了看放下,穿白大褂的中青年人也相继拿起,他们显得比较小心谨慎。几个人的交谈,简洁得像接头暗号,完全令人摸不着头脑,虽然魏一伦恶补了一夜古董常识。因为听不懂,他对这些人莫测高深的眼神和短语,更加崇敬。便衣专家最后一次又拿起,在灯下比较仔细地看了看,即对左右徒弟一样的两个青年人说:
东西没错。
陈幼红魏一伦一起感到气管的轻微痉挛。陈幼红用手堵住了嘴,怕自己情不自禁;魏一伦则大张嘴巴,深深呼吸,力图镇静。
专家说,隋朝的,但是破得太厉害,品相不好,有历史价值而没有经济价值。这个……魏一伦说,算破得厉害?
专家没有回答,他身边的一个中年白大褂说,品相太次。没用啦。
你是说——不值钱?魏一伦说。
怎么只想钱呢?历史价值很高啊,这是无价之宝!珍藏吧。专家说。
到底能卖多少钱?我是说,如果我急需用钱的时候。
徒弟模样的年轻人都笑了,一个说,没有经济价值,你卖它干吗?一钱不值。
魏一伦几乎生气了,那你为什么鉴定是无价之宝?
那徒弟轻笑:一钱不值,往往就是无价之宝。这你都不懂?好了,你要鉴定证书的话,请往那边走。魏一伦盯住他,内心万语千言的样子。
专家已经不愿搭理这样的鉴宝人,他压根不看魏一伦,只是倦怠地望着陈幼红,陈幼红连忙掏出另一块丝绒布包。这就是昨天震撼到清瘦老者的、令他目光贪婪的“哥窑”。陈幼红心里有数了,这块碗可是完整的,肯定没有品相问题。万一这些“人鉴”又不靠谱,她一定会再花几百块申请“科鉴”。
陈幼红的母亲在外面,焦急得坐立不安。不知怎么的,她有个感觉,陈幼红夫妇出来可能会对她很散淡地说,不值钱啦,都是假古董、地摊货!幼红会说,两块破碗啊,我早就叫你别激动,我们还是穷人!她肯定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个场景的设想,让她感到一丝悲凉。她不由想起幼红死去的父亲。做母亲的,突然感到无言的孤单。人心都是向下长的,她的这颗心,永远向着女儿,至死不悔;而女儿的心,向哪里呢?她没有孩子,不会向下,会不会就因此回向母亲?陈幼红的妈妈,并没有感到一丝信心。幼红打发丝娜的话,说得多么自然真切啊。你知道哪句是真话?孩子大了,翅膀硬了,心也硬了。人生就这么回事。她这么想着、猜疑着,有点感伤欲泪。
因为她坚信那东西是真的。她直觉肯定它们超过千万,它们必定是乡下盗墓人弄出来的。绝对。想到这,幼红母亲浑身一阵潮热。
之前阻挡她的那名工作人员过来说,您好。请示过了,买了鉴定票不好退,那么,现在,请您还是进去吧。请勿讨论喧哗。谢谢。
现在?幼红母亲看了看手表,看上去她是对时间问题的反感,但心里,她忽然很清晰地感到,幼红并不喜欢她进去。那是她的隐私。可卖了票不让人进去,是显然不公道的,但是,这一百元的票,是女婿买的,并不是她自己掏的钱。夫妻俩眼看就是千万富翁了,退不退票,实际也是无所谓的。幼红母亲慢慢坐了下来。她心里还是为女儿的未来高兴,也为自己高兴。“的话”和“的话”家的女儿们,爱怎样怎样好了。
新时代广场的草坪大钟,是十一点四十七分。
十三点正。远离广场的成功大道上,一个女人边开车边打电话:今天应该有空了吧魏顾问?我还在岛内呢。女人欢笑起来,那好呀,就在磐基酒店咖啡厅吧,就是靠湖边那个位置。嗯,六点,好的,我去订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