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要娶她是很久远的事情了,那年我5岁,她也5岁。我们是邻居。
我记得那天的天气很不错,我们在小院子里玩,她的父母和我的父母坐在院子旁边的大树下,一边快乐地望着我们,一边聊天。我和她玩得很高兴,我突然对她说:“兰兰,我长大了要和你结婚。”兰兰高兴地拍着小手说:“你抬着大花轿来娶我。”我说:“好呀!”
我们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们的父母正好听见了。她的父母对我的父母说:“你们家的晓阳在向我们家兰兰求婚呢!”我母亲笑着说:“这两个孩子看上去倒是挺般配的,我看就给他们定个亲吧。”她父亲也笑着说:“现在娃娃还小,不懂事,他们大了说不准会怎样呢。”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我说完就忘记了,可是父母们常拿这事情来开玩笑。上了小学后,稍稍有些懂事了,父母们再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们已经很害羞了,但我们依然是很好的朋友,一起上学,一起回家。
上初中的时候,爸爸的工作调动,我们全家由县城搬到了几百里外的省城,我也转到了省城的中学读书。临走的时候,兰兰送了我一个笔记本,我送了她一支钢笔。她说:“你要常给我写信。”我点点头。我们分手是很高兴的,因为我们还能够见面。开始我们每周通一封信,后来信件渐渐地少了,或许是由于新的环境,或许是由于我们的生活实在太简单。
初三毕业那年,兰兰爸爸带着兰兰突然来了我们家。兰兰一下子就长大了,我们都羞涩地看着对方。兰兰爸爸是为兰兰联系省城重点中学的事情来的,我爸爸也为他们跑了好些路,最终还是没联系成,兰兰继续回县城中学上学,兰兰爸爸有些责怪父亲没有为老朋友出力气,其实我爸爸在省城里当个芝麻官是不顶事的。这件事情后,我们两家联系就少了,后来兰兰他们家搬家了,我们就没有联系了。
高考之后,我考上了省城的重点大学。那天我和爸爸去学校报到,在新生名单上看见了“张馨兰”这个名字,再一看考生毕业学校,正好是我们原来的那个县城中学。下午回家的时候,我对爸爸说兰兰和我同校同专业呢。爸爸笑着说,你没看错吧,是不是想兰兰想得发生幻觉了?我就不吭声。回到家,我对妈妈说了这件事情。妈妈说,兰兰爸也真是个犟脾气,兰兰考上了重点大学也不给我们打个电话,来我们家坐坐。正说着话,门铃响了,是兰兰和她爸爸妈妈。两家人见面,尴尬了一下,又和好如初了。
我和兰兰又成了同学,还是一个班。周末,我就邀请兰兰到我们家玩,我和兰兰的友谊又恢复了。爸爸妈妈们在电话里依然开我们的玩笑,说我们从小就是青梅竹马。
我们本来没有那个意思,被父母们一搅和,我觉得自己也喜欢起兰兰来。这么多年了,我发现自己一直没有忘记兰兰,我心底里早就爱上了兰兰,只是上中学的时候这种情感是模糊的。但是兰兰毕竟长大了,不再是我心目中的那个小兰兰了,兰兰离我近了,却有些陌生起来,我慢慢地寻找当初的感觉。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爱情的烈焰再次点燃,我向兰兰表明了我的心迹。我们几乎是一拍即合,她原来也是很爱我的。
两家父母很快就知道了我们的爱情,都很支持,他们说我俩从小就是很般配的一对。当我们还有些陌生的时候,爱情是美丽的;当我们接近之后,爱情开始模糊起来。我们这才真正地发现,我们都不是对方心目中的恋人,我们都曾经在设计对方,当现实中的她和我曾经设计的她出现反差的时候,我怀疑起这种青梅竹马的爱情来。妈妈对兰兰也开始有些不满意起来,说是兰兰小的时候,很乖,现在反倒有些“野”了,又不知道体贴长辈。妈妈的责备是没有道理的,别人家的宝贝独生女儿肯定是宠得厉害,哪会一下子就转过弯来呢?
我们这样勉勉强强地相爱了两年,还是分手了。分手的那天下午,我们都很高兴,我们一起去公园划船。她还是那样妩媚动人,的确是很不错的一个女孩子。
“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是吧?晓阳。”兰兰洒了些湖水到我头上。
“是的。”
“晓阳,要是这船负载太重,它会怎样呢?”兰兰拍打着水花问我。
“它会沉下去的。”我说。
“假如我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会怎么样呢?”兰兰说。
“我们就可能是路人。”
“假如我们以前不认识,而后相爱了呢?”
我仔细想了想,这真是一个不错的问题。“或许我们还会继续相爱下去。”我说。
或许我们的爱情就像小船一样,若是让它随意在水上漂流,那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若是我们确定了一个目标,要划过去,那就无味起来。如果承载了过多的东西,爱情之舟就会沉下去。比如说,初一分别之后,我们都在互相按照自己的意愿设想对方;还有父母的要求,还有一些与青梅竹马有关的东西,这些都是爱情过多的负载。
我们开始漫无目的地在水中央漂荡。虽然我们不再相爱了,但是我依然想就这样漂下去,一直到天荒地老。
或许我们的爱情就像小船一样,若是让它随意在水上漂流,那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