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有一个朋友,他的名字叫作谢真理。
如果非要用一个成语来形容我们的关系,那必然是相爱相杀。
“谢真理,常言的手机没电了,你说他会不会走丢?”
“乔安生,我觉得常言的女朋友才会担心这个问题。”
我一时语塞,沮丧地盯着常言暗下去的情侣头像。
“谢真理,你作为我的朋友,难道不该和我一起祭奠一下我死去的初恋?”
就在十分钟前,我长达三年的暗恋走向终结。
“初恋?”谢真理轻蔑一笑,“你有恋过?”
百度百科上有说,只要是刻骨铭心的爱就是初恋。
我气得牙痒痒,愤愤地看着谢真理万年不变的冷漠脸,他一直如此尖酸刻薄。从我十岁搬来梧桐巷,便和这厮结过梁子。
那时,小学生之间流行集齐游戏卡,我仗着是整个巷子里年纪最小的女孩子,四处坑蒙拐骗了不少大哥哥大姐姐的稀有卡片。
轮到谢真理时,他直截了当道:“我也是小朋友,凭什么要让给你?”
打小起,我便是全家上上下下集聚宠爱于一身的老幺,所有人都让着我。
“我不管,你一定要给我。”
谢真理冷着脸:“其他人让着你是他们选择,但不是义务。”
总之,无论我怎么撒泼打滚,谢真理总有他独创的一套真理,将我说到无话可说。
从此,但凡母上大人说不动我时就喊来谢真理。也正因此,梧桐巷里时至今日也流传着一句戏言——
“谢真理有真理,乔安生真安生。”
为了和我无疾而终的爱情道别,我打算在KTV唱一整宿华仔的《忘情水》。若不是谢真理早已习惯我跑调到太平洋,一般人都不大乐意和我K歌。
“谢真理,你说常言为什么不喜欢我?”我抽泣着,鼻头泛红,颇有点相思成疾苦情女主的意思。
谢真理依旧端着一张死人脸,语不惊人死不休:“可能,他的眼还没瞎。”
2.
我之所以会喜欢常言,还要从大一开始说起。
毕竟是头一回离家超过十五分钟车程的异地念书,我承认我是有点忐忑,一忐忑就稍稍带多了东西。
所以新生报到那天,我蹲在如山的行李旁边,等待着谢真理收拾好宿舍再来帮我。
许是他猜到我的战斗能力,特地叫上了他的新舍友。
“乔安生同学,你好。”男生的目光清澈,笑起来时两个小虎牙若隐若现。
只这一笑,我彻底沦陷。这是我活了十八年以来,小鹿第一次乱撞。
但是,我的少女心事,在谢真理眼里还不如收看一场足球赛直播重要。
“足球赛可以看回看,我的爱情不能重来。”我苦口婆心劝说着他帮我约一次常言。
谢真理丝毫不为所动,依旧低着头看直播:“你要追他?”
“差不多吧,我不想错过。”我声泪俱下,“遇见他时,上帝便告诉我在劫难逃。”
“那我劝你死心,常言喜欢靠谱的人。”
“我不靠谱吗?”
谢真理突然沉默。他抬起头来,就这么直直地看向我:“你看起来很靠谱吗?”
诚然,我乔安生没做过几件像话的事,但是我答应谢真理和他考上同一所大学,这难道不能证明我还算是个靠谱的人吗?
他当真以为,年级一百名和第一名的距离,仅仅是熬夜刷题就可以追赶上的吗?
一时间,我气得七窍生烟:“不帮就不帮,你别老人身攻击我。”
“我在陈述事实而已。”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谢真理的人生目标,除了娶到刘亦菲,就是想要把我活活气死。
前者的成功率堪比铁树开花,也不怪他全力实现后者。
只是,我属实没想到就我和谢真理这样的相处模式,我的室友还能对我们纯到不能再纯的友谊产生一丝怀疑。
“你和谢真理认识了那么久,难道就没有喜欢过他吗?”
我彼时恰好喝了一口水,呛得满脸通红:“你怎么不问谢真理有没有喜欢过我?”
“那喜欢过吗?”
“当然不可能。”
谢真理怎么可能喜欢我,当他知道我喜欢常言的时候,还能淡定地看完一场足球赛。
他才不在乎我的在乎。
3.
既然谢真理不愿意帮我,那我便另辟蹊径。
通过这几天的暗中观察,我终于在常言每日的必经之路上守到了他:“常言同学,我是谢真理的朋友,你还记得我吗?”
“我记得。”常言笑了笑,“他常常和我提起过你。”
常常提起我?
我几乎能想到他的台词,忙说道:“他的话最好别信,他只会说我不好。”
常言摇摇头:“这倒没有,他只提及了你的长处。”
这是谢真理会做出来的事?
我着实惊了。大概是他终于情商在线,终于知道什么叫作“肥水不流外人田”,什么叫作“近水楼台先得月”。
可惜谢真理这人,我都来不及夸他做了一件为数不多的好事,便很快就原形毕露。
我原以为只有我和常言两个人的约会,最后还是变成了该死的三人行,我十分幽怨地看着谢真理,咬牙切齿:“你今天怎么不用看足球赛直播?”
谢真理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球员踢累了,我心地善良,想要换个频道。”
“是啊。”我假笑了两声,对着他小声道,“好好看看灯泡是怎样制成的。”
“你想多了。”
我一噎:“谢真理,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我又怎么了?”他用餐前硬要挨着我坐,十分理直气壮,“我只是害怕你对常言行不轨之事。”
他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想当初,我和他因种种原因,不得不同一屋檐下时,他怎么不怕我对他行不轨之事?
我看着碗中的粉丝汤,愤愤吸入口中,眉头突然一蹙:“谢真理,忘了说不加香菜!”
“那你吃我的,我还没动过筷子。”谢真理迅速将自己的碗推了过来,换走了我的碗。
我也见好就收,并无不妥。
可能是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无比自然,让常言愣了愣,脱口道:“你们的关系真好。”
“谁和他关系好?!”我当即撇开关系,反倒更像是狗急跳墙人急悬梁。
再反观谢真理,神情一如既往的寡淡:“是,关系不太好。”
再之后,谢真理便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连我的故意挑衅,他都懒得搭理。
完了,我最害怕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
从小,我最害怕的事就是谢真理不想和我继续做朋友。
待我一回宿舍,舍友便急急问道:“你和常言的约会怎么样了?”
我叹了口气:“别提了。”
我将一整个故事原原本本和她复述了一遍。
室友大为震惊:“不是你和常言的约会,我怎么感觉像是你和谢真理?”
我怔住了:“我一直都在说谢真理吗?”
“是啊。”室友道,“你在开头和有的事上,一共只提了两次常言。”
我张了张嘴,暂且把这一切归结于常言不太爱说话,讪笑道:“是谢真理的槽点太多了。”
4.
话又说回来,彼时,我属实唱不动了,奄奄一息靠坐在谢真理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提到:“你还记得,那一次吃饭,你生气了吗?”
“我没生气。”谢真理死不承认。
我转身,反复看着他冷冰冰的脸,确认不是开玩笑:“那你后来一直没和我说话?”
谢真理淡淡说:“当时,单纯是因为伤心过度丧失了语言能力。”
“你又伤心什么?”
难道那件事上最该伤心的人不该是我吗?
“我现在很后悔,高中那碗感冒灵,应该换成敌敌畏。”谢真理的语气幽幽,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开玩笑。
很好!我就说他对我早有杀心!
亏我当时生怕他感冒,冒着雨给他送伞,最后落得这般下场。
我用力推了推他:“我那还不是为了你,你倒好,和那女班长拉拉扯扯,害我在雨里等了一个小时!”
这事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我的脑壳气到嗡嗡响。上高中那会儿,只要班里有个男生略有点姿色就会吸引到一票女生,如果不仅长得好,成绩还好,那简直风靡全校。
恰巧,谢真理就是这一种男生。
那时,班里的女生大都藏着掖着,只有那个女班长像一只不怕死的飞蛾,一次次死灰复燃,坚持不懈:“谢真理,我想和你考上同一所大学。”
“抱歉,你考不上。”
“可我会努力跟上你的脚步!”
我记得,我当时正趴在空教室门口看热闹,只看见谢真理一言不发地错身离开,随后我便和伤心欲绝的女班长迎面碰上。
不知怎么,可能是由于我和谢真理的关系,以至于全校的女生都不待见我,可女班长不一样,她常常带着几分羡慕的眼神注视着我。
不看还好,这一看我心里发毛,忙安慰道:“班长,你别伤心,谢真理他这人情商光分给智商了。”
女班长咬了咬唇,泄气地笑道:“可他,对你就从来没有情商低过。”
看看这谢真理,直接把人家女班长沮丧到开始颠倒黑白了。
我格外同情女班长的遭遇,在回家路上免不了和谢真理提了一嘴:“班长真的很可怜,你说话真的很伤人。”
谢真理没有回应我的这句话。他漆黑黑的瞳仁凝视着我,冷不丁问道:“所以,你希望我和她走得很近吗?”
我微微一愣:“你问这个做什么?”
谢真理轻笑了一声,似是明白了什么,缓缓说道:“没什么。”
你看,我就说女班长睁眼说瞎话,就凭谢真理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我还指望他对我情商高吗?
简直宛如天方夜谭。
但也是从这一天开始,谢真理在课间不再与我插科打诨,他渐渐接纳了女班长,为她讲解题目。
最后直接演变成,我冒雨给他送伞,生怕打扰他们讲题,只得在雨中等了一小时。
我那时就想,不过是清河大学,我一样也能考上。
5.
可以丝毫不夸张地说,我考上清河大学,是祖上冒青烟,而谢真理考上清河大学,那就是屈才。
“真的没想到,你的成绩应该可以去更好的大学。”我不无惋惜。
谢真理不以为意,满不在乎道:“清河也很好。”
时至今日,我还是不能明白那一年的高考提档。
明明谢真理的成绩依旧是全校第一,可到最后,他还是没能和年级第二的女班长考上同一所大学。
我听说,女班长直接照搬谢真理的志愿。
至于我,当然没有她的勇气,我也看过谢真理的志愿,除了位居第四的清河大学,以上的我一概考不上。
所以我承认,我确实是一个不靠谱的人,连答应和谢真理考上同一所大学都带了点赌博的成分。
可一旦正反两面都说不通的事实,我姑且称之为天意。
翌日,谢真理临时有事要出校门,我终于耳根清净,不用起早贪黑陪他占图书馆的位子,一想到周末能睡到日上三竿,顿时欣喜过望。
可还不等我掐掉闹钟,再准备睡个回笼觉,舍友举着手机再度把我摇醒:“安生,你快醒醒,大事不好了!”
长时间的闭眼迫使我在接触到手机屏幕的亮光时,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是谢真理十秒一口气讲了两句话,还是他终于明白我的好了?”
舍友看了一眼学校的帖子,不确定道:“好像……都有。”
登时,我的大脑清明了一大半,认真、仔细地浏览着帖子的来龙去脉。
简单来说,谢真理出于护短帮我教训了一个狗眼看人低的学弟。
许是年纪大了,连看两句简简单单的话都会觉得心跳加速。
学弟咄咄逼人道:“大三文学部的那个乔安生有什么资格当部长,你们金融系迟早完蛋。”
下一秒,谢真理的ID(账号)赫然出现在一楼:“我们金融系完不完蛋,我不知道。但可以保证的是,你会完蛋。”
不长不短的两句话,我闭上眼都能想象到他打字时神情淡漠的模样。
其实,细细算来,我和谢真理已经认识了十三年,如果非说没有动过一丝一毫的歪心思,我自己都不信。
谢真理单知道常言拒绝我,却不知道他拒绝的时候说了什么。
他说,你喜欢谢真理,对吗?
对。我承认我喜欢谢真理,我说我喜欢常言,其实都是为了想要试探他的反应。
我像一只蜗牛,只敢缩在一个名为朋友的躯壳下,只有这样我才能有理由陪他走过一程又一程。
6.
小的时候,为了集齐稀有卡片,我不惜欺骗了梧桐巷里的一群孩子。可是纸是包不住火的,他们最终还是知道我的真实年龄。
渐渐地,我在梧桐巷里没有了朋友。
又一日,我羡慕地看着他们在巷子里追逐打闹,小心翼翼道:“我能和你们一起玩吗?”
“我们才不和你玩,你这个大骗子。”
“就是,就是。”
……
我不过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我的家人们一直以来都在以他们的方式爱着我。也因此,我有了不少的小毛病。
我蹲在巷子的不知名某一处,小声啜泣。
“不要哭了。”有人递来一张面纸。
我泪眼婆娑,抬起头来:“谢真理?”
他静了静,叹了一口气,试着拍了拍我的头:“每个人都会犯错,改过自新就好了。”
谢真理年纪不大,却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当我们都还在吵着要看《喜洋洋与灰太狼》的时候,他已经抱起了一本《人性的弱点》。
于是,自这一日之后,我只跟在谢真理身后,也只有他愿意和我玩。
后来上了高中,某一日,母上大人决定和老父亲一起外出旅游,我只得借住在谢真理家里。
我那时对我们隔壁班一个外表酷似莱昂纳多的男生颇有好感,每每写一道数学题,就提上一句:“听说他以后要在清河上大学。”
“那你呢?”谢真理神色淡淡。
老实说,我一向佛系,对未来的事并没有很好的规划:“考上哪一所上哪一所。”
谢真理一阵嗤笑:“你打算百日誓师的时候也这么说?”
“那怎么办?”
“清河大学吧。”
我说:“我考上清河大学,那可能是下辈子的事了。”
谢真理搁下笔,他起身,双手撑在桌上:“安生,考清河大学吧。”
“不是不想考,真的……考不上……”我咽了咽口水道,眼看着谢真理的身子前倾,慢慢向我靠近,近到我能看见他根根分明的纤长睫毛。
谢真理的语气软了软,带着点蛊惑人心的诱哄:“安生,考清河大学吧。”
不怪人们总说色令智昏,我一时陷在这如墨色的双眸中,迷失了心智。
“我……我尽量。”
7.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和谢真理会以捆绑CP(情侣)的方式,在学校贴吧里盖起一座座高楼。
高中时期,谢真理的狂热女粉丝们尚不能奈我何,到了大学,恋爱自由,恶意的中伤无端就刺到了我。
有人说我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至于接下来的事情更是超出了我的预期,有人在路边无意撞见谢真理和一个女生共进午餐,并拍照以此发布了一个帖子。
照片的时间,恰好定格在他为我护短的那一天。
原来,谢真理口中的有事,是为了和一个女生吃饭。
评论区顿时骂声一片,只是不再是骂我。
这件事只有我和谢真理心知肚明,我见他迟迟没有表态,到底是沉不住气发了一个帖子。
高亮必看:“惊呼!金融系谢某某和乔某某只是普通朋友关系。”
这个帖子一出手,谢真理立即打来了电话,鼻音很重,咳嗽不止:“乔安生,我前几天和白嘉懿吃了一顿午饭,她说下周打算约我在海洋馆见上一面。”
朋友们,请和我一起画重点。
白嘉懿下周打算约见谢真理,还是海洋馆这种暧昧阶段男女生的打卡圣地。
再顺便说一句,白嘉懿就是那个女班长。
我装作毫不在意,嗫嚅道:“你和我说做什么,我又不感兴趣。”
真实想法却是,快带上我一起去,我快酸死了。
谢真理一顿,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声:“那我先挂了。”
“你等等。”我脱口道。
“怎么了?”
我紧张地扒拉着手机壳子,尽量自然道:“你……你感冒了吗?”
那头的谢真理可能在大口喝水,我能清楚地听见水流过他干燥的唇瓣,涌进口腔,滑过滚烫的心田。
他嘤咛了一声:“小感冒,问题不大。”
我舔了舔唇,急急问道:“吃过药了吗?”
“还没。”
“你等着,我去你们宿舍楼底下送药。”
不容我有更多的动作,谢真理慢条斯理道:“不用了,我们只是关系不太好的普通朋友,让别人看到了怎么办?”
报复,一定是报复!
我咬了咬牙,酸溜溜道:“那你让白嘉懿给你送药吧!”
半晌,那头静了静,又一次问道:“所以,你希望我和白嘉懿在一起吗?”
我不希望又有什么用?
“那你呢?”我说,“你又是怎么想的?”
时值初春,醉醺醺的晚霞跌落人间,宿舍楼外的大道上落满了樱花。
我站在阳台上,静静等待着呼之欲出的答案。
末了,谢真理低低地笑道:“我听你的。”
8.
谢真理说听我的,这着实让我高兴了很久。
高兴归高兴,可我还是要假装毫不在意的目送着他走出校门。
毕竟,没有身份的吃醋最酸。
现在是下午四点,谢真理离开的第八个小时,我托着腮帮子看剧,目光无神。
“安生,你在看什么,不都结束了吗?”室友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渐渐回神,望着屏幕上的滚动字幕,鼓起了嘴:“我不开心,谢真理和我的情敌约会了。”
“啊,在哪里?!”
“海洋馆!”我愤愤道。
这个白嘉懿,亏我之前还同情她,她居然和谢真理去了我最想去的地方!
“你别生气啊。”室友旁观者清,“你想,白嘉懿会主动约谢真理去海洋馆,你呢,你只会主动和人家吵架。”
我一呛,满腹牢骚:“那谢真理就不知道等等我吗……”
我乔安生也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有很多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我甚至说不清半夜醒来,饿和想他究竟哪一个更为磨人?
我承认我矫揉造作。
可是喜欢一个人,不是一向如此吗?
我决定在下午五点钟给他发个消息,如果他再不理我,我也不理他了。
“可如果,你的电话打过去,他们正好已经表白完了呢?”舍友慢悠悠道。
我眨了眨眼睛:“不……不可能。”
“可如果,你的电话打过去,他根本没有接呢?”舍友继续道。
我一边拨通电话,一边立flag(目标):“如果他敢不接,我就直接杀去海洋馆。”
谁知道下一秒,机械冰冷的女声响起,“您好,您拨通的电话已关机,sorry(对不起),the…… ”
“我走了。”
我像风一样边走边套上外套,奔跑在宿舍楼外的中心大道上。头一回觉得,这条路原来可以是迅速的一分钟,也可以是无比漫长的一分钟。
注定惨败的足球赛,不放香菜的鸭血粉丝,两张一模一样的录取通知书……回忆如默片放映,我的喉间泛起阵阵腥甜。
一切的一切,无一不在证明着我们不仅仅是普通朋友,我们也不能只是朋友。
可是一切都太迟了。
海洋馆的工作人员扣上了铁链,我的犹豫让我被锁在了门外。
我低着头,茫然无措地转过身来。
“不是说不感兴趣?”
我闻言,抬起了头,看见一个人。
谢真理笑着,眼里含着光,他俯下身来看着我:“有谣言说,你喜欢我?”
这要是换作三年前的我,必然涨红了一张脸,梗着脖子骂道:“我劝你找个心理医生,治治你的妄想症。”
现在的我,已经不会那么做了。
我用疑问回答了疑问:“那你呢,你喜欢我吗?”
“你想知道?”谢真理轻笑了两声。
当然想,想得不得了,恨不得拥有读心术,看穿他的每一寸皮肤纹理。
我顿时六神无主,面红心跳:“想。”
9.
大二的时候,我真的是因为实力,才当上了金融系的文学部长。
现在看来,我只能用才华堵住悠悠众口。
我特意拿给谢真理品读一番,得意扬扬:“怎么样,有没有被我扎实的功底所震撼?”
谢真理静了一瞬,由衷地点了点头:“真不怪那个学弟不服,我也不服。”
“你懂什么?!”我气得不轻。
我先前说,谢真理的人生目标有二,一是娶到刘亦菲,二是把我活活气死。
你看,除了他妈,我是和刘亦菲并肩的地位。
我拖住谢真理,死缠烂打:“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快说啊?!”
谢真理叹了口气:“再等等。”
纵是我使出浑身解数,谢真理也不为所动,我根本不知道他心里卖的什么药。
我猜不透他,只好像做阅读理解一样,一遍遍分析他的朋友圈。
从三个月前,谢真理便不再更新,我所能看到的最新一条,还是我们一起去看海。
蓦地,手机突然有了提示音,我手一抖,刷新了他的个人主页,有一条最新的朋友圈就在刚刚编辑发送。
谢真理说:“我的答案,在《安河桥》的第2.01秒。”
我微微一愣。
如果我记得不错,这首民谣的第2.01秒是——
“我在等你呢。”
激动的心,颤抖着手,我打开与谢真理的聊天对话框,他在一分钟前发送了一条新消息:“安生,我在梧桐巷等你。”
故事从这里开始,便在这里收尾。
我还记得,高考结束的那一年,风过林梢,蝉鸣鸟吟,我喜欢的少年站在风吹来的位置,冲我淡淡一笑。
我说:“我们会一直一直做朋友吗?”
他说:“只要你想。”
彼时,我停在了梧桐巷的入口,我看见远处站满了好多人,而谢真理面对着我,站在正中央的位置。
我哭笑不得:“这就是你说再等等的原因?”
“乔安生,我怕你后悔。”谢真理向来冷静自持,这一回是难得的慌乱,“所以我把你的朋友和我的朋友全都喊来了。”
“喊他们来做什么?”
“当然是来监督我,以后的海洋馆,我只和你一个人去。”
10.
我叫白嘉懿。
上高中那会儿,我认识了一个男生,名叫谢真理。
他的成绩优异,待人温和有礼,更重要的是,一旦坚定了一个人,所有人都成为无关紧要的背景。
他的身边啊,常常跟着一个女生。
有时候,一个女生讨厌另一个女生,很多原因是来源于嫉妒,谢真理身旁的女生为此总是白白挨了不少骂。
一开始,我也很讨厌她,只是到后来,我开始羡慕起她来。
每一个午休,我装作不经意转头看时间,借此想偷偷看一眼谢真理,我总会看见他拿着一把破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替这个女生扇风。
每一节体育课,当全场的女生对他摇旗呐喊时,他总在进第一个球后偷偷看一眼这个女生。
每一次争执过后,他先是低下头偷偷地笑,再从口袋里拿出一些稀罕的小玩意,逗她开心。
从这时,我便知道,我和我们都不会再有可能了,但我还是想要试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几乎是意料之中,我听到他说:“抱歉,你考不上。”
再然后,我一出教室门就碰到了这个女生,她傻乎乎地笑道:“班长,你别伤心,谢真理他这人情商光分给智商了。”
我说:“可他,对你就从来没有情商低过。”
我之所以会这么笃定,是因为旁观者清吧。
后来高考结束,我照着谢真理的志愿填完了我的所有志愿。我想以那个女生的成绩,高考之后,她和谢真理不可能在同一个大学。
可惜的是,我低估了他。
我在返校拿毕业证书时,听见办公室的老师指着谢真理的鼻子,恨铁不成钢:“谢真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老师,我都知道的。”他不卑不亢。
等他走后,老师才和我说,谢真理在提交志愿的最后一分钟,把第一志愿改成了清河大学。
我本以为,这种事一般只会发生在小说里,却没想过居然会发生在我喜欢的男生身上。
只是,他并不是为我。
而后,我们便再无更多的交集,直到三个月前,他更新了一条朋友圈。
他说,希望大家帮他一件小事。
大概就是他一个人装扮好几个小号,在学校贴吧里自导自演,请大家务必帮他瞒着一个人。
我在海洋馆里问他:“为什么?”
他淡淡一笑,坦言道:“既然走向她的路需要天意,那我偏要人为。”
你听,所以他不是情商低,只是不喜欢我罢了。
我看见黄昏洒落树梢,吸了吸气:“祝你幸福。”
“你也是。”
我想,今后也会有很好很好的时候,只是再也不会有这一日的黄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