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王胜利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自己光听女儿说了,还没听郑歌是什么意思,他是真心爱美娟吗?刘金花则劝他要温柔地说,轻声地说,别让他误解了意思。
他觉得还是先问问女儿,问她知道郑歌是怎么想的,是真心的吗?
他没料到,女儿竟然哈哈笑着来对待他,“爸爸呀……”
“你还笑得出来?”
“为什么不笑呢……哈哈哈……你太小心了,爸。郑歌对我很好,想娶我。”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把我憋得呀……嗓子眼都干了。”
“他一定是不好意思,”王美娟羞红了脸,晃了两下肩膀,她的那双胖胖的圆眼睛忽闪忽闪着,“爸爸,他很腼腆,你是知道的。”
王胜利摇着脑袋进了客厅,撇开腿站着,立在房间中央,他很想用一个老丈人的口气教训教训这小子。但是,他马上想起了刘金花的话,让他要温柔地说,轻声说,当他一看郑歌的那双乌黑清澈的大眼睛时,立马又泄气了——这个有些傻气且天真俊美的年轻人,一点儿不像会说甜言蜜语的人,为啥女儿什么都知道了,而自己却蒙在鼓里,他俩都是怎么交流的?不错,他是在微笑,有点儿憨实的微笑,而女儿呢,又是这么活泼直接,他俩怎么就看对眼了呢?可是,事到如今了,还是得问问,听他亲口说才行。
“有个事小子……你呢,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是真心对美娟好吗?”
郑歌微微笑着,羞涩中感到了突然,他点了点头。
“你真是急死我了,我在问你话呢,小子。”
“是的,是的叔。”
这是第一次,在一个房间,三个人都感到了极大的尴尬,尤其是王美娟,急得满脸通红,但是她的眼睛一瞥到郑歌,就马上垂下来,仿佛怕被他融化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好想大哭一场,抱着他,把他吻个千遍万遍。王胜利却暗自想到,老天爷真是有意思,把一个能说的,一个不能说的绑在一起,别人看着着急,他们自己却觉得很合拍,就像女儿和郑歌这样。
“是的,是这样的叔。”郑歌又说了一遍。
“哎呀,老天爷呀……”王胜利气喘吁吁地长叹一声,摇起了他的大脑袋,“听你说个话真是费劲。好了好了,我得出去透透气才行,憋死了,憋死我了……”
王胜利站在门口思忖了半天,望着星星点点的夜空,想着还是到刘金花那儿坐一会儿吧。
“这个闷葫芦呀,怎么……怎么这样呢。”他自言自语着,推开了刘金花的屋门。正像他发呆一样,刘金花也是一愣,随即抿着嘴笑起来。
“怎么了,你念叨啥呢这是?”
王胜利一个劲儿地摇头。
“你问郑歌了吗?他怎么说的,你不满意吗?”
“唉,还是别提了,这小子呀……要是有你一半儿的口才就好了。”
“瞎说,我口才好你怎么不来找我说,我能吃了你吗?”
“金花同志呀,”王胜利又摇起了他的胖脑袋,“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儿。现在……老天爷呀,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开这种玩笑,我都让那小子急死了,闷葫芦一个呀。”
“怎么了?跟我说说,说说呗……”刘金花来了劲头,她的那双蚕豆似的长眼睛闪闪发光,在向着王胜利靠近的过程中,她的那条闪着蓝光的大项链先是碰到了他的胸口,“难道他变卦了?还是你吼他,吓着他了?”
“算了算了,你还是给我倒杯茶吧,我都懒得说他。可不说呢,我又气得慌,简直就是一个闷葫芦,一个闷葫芦你懂吗?说句不好听的话,他就是一脚踢不出几个屁来的那种男人,比我还闷呢。”
刘金花再也忍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合的,还一个劲儿地捶王胜利的肩膀。
果真就这样接受一个闷葫芦似的女婿吗?
现在,王胜利身在刘金花这儿,心却跑到了自己的家里——女儿对那小子一往情深的,可他呢,偏偏又是个外地人。那将来呢,他俩怎么生活,怎么养家?就靠他送快递吗?这行得通吗?一旦自己老了,干不动快递了,只能靠这小子和自己四千块钱的退休金,生活还能过得下去吗?这是他最犯愁的地方,最后他就把这个顾虑跟刘金花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