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找到你的?还挺神奇的。”我插话道。
“谁知道怎么找到我的,可能是看大门的或者别的什么人记着我的车牌号吧,反正我是死也不会承认的。又过了两天,电视台有个女记者找上门来了,那女记者长得大概就乡下稻桶那么高,绝对没超过一米五,嘴唇抹得跟刚擦上猪血一样黑红黑红的,她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像会唱歌,她把个黑棒棒悬到我嘴边,一个劲儿地问我为啥做了好事不留名。急得我脱口蹦出一句大实话,说怕被讹上!”阿豹说着喝完了第七瓶啤酒。
“真有你的,如果都像你这样答记者问,人家可得失业喽。”我笑着说。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午夜,我跟阿豹说:“太晚了,老板娘也该打烊了,我们起立吧。”阿豹将第九个啤酒瓶干脆塞进嘴里“咕咚咕咚”喝下肚,倏地站起来说了声“齐步走”。我大步跨到柜台要买单,却被阿豹那铁棍般坚硬的胳膊给挡了回来,大有我今夜如果把单给买了,他就会像当初把那位欺负新兵的班长给扔下山坡一样,我不敢再坚持。但他也并没付出现金,而是跟老板娘打了个响指,便拽我出了店门。
阿豹跨上骑座,左脚用力一踏,车轮便旋转了起来。午夜的柏油马路已是人车稀少,阿豹突然用沙哑的嗓门唱起了“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唱了这两句大概是忘了词,接着就哼哼起来。三辆车轮如醉汉般“S”形朝前滚动,我朝阿豹喊道:“阿豹,车也跟着你醉了,别翻了车啊!再这样我可要跳车了。”
“放一百个心吧你,这辆车就跟我老婆一样,熟稔着呢!哈哈,也跟那个老板娘一样,哈哈……”阿豹把车摇晃得更厉害了。
我向前掐阿豹屁股,骂道:“你他妈的到底停不停?我要跳车了。”
阿豹把三轮车朝路边“嘎吱”一声停下来,说:“老子要撒尿啦,八九瓶啤酒在肚子里晃荡呢。”阿豹跳下车,朝墙角“哗哗”地尿了起来。
我“喂喂”地叫了几声,说:“你小子也太粗鲁了吧,就在大马路边撒尿啊!”
“管他的,反正大半夜也没人。你就别装君子了,你尿袋里不也有好几瓶啤酒吗?快下来喷了吧。”阿豹掉过头跟我说。
被阿豹这么一说,我下意识地把两条大腿内侧夹了一下,其实我也一直憋着尿呢。我跳下车,朝左右看了看,便站在阿豹身旁掏家伙。阿豹拉上裤裆拉链,笑着跟我说:“你忘了当年我俩并排撒尿,比赛看谁呲得远了吗?”
“那是在高山上,现在是在城市里,也太不文明了。”我瞪着双眼说。
“嘿嘿,还说我呢,你这会儿不也尿得哗哗响嘛?”阿豹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
“去去去……”我拉上裤裆拉链,朝阿豹说:“你这回坐车篷里,让我也骑一下试试。”
我把车骑到了自家门口,两个醉汉又拉拉扯扯了好一阵儿才分开。
二
大约过了两个多月,阿豹打通我办公室的电话,约我周日晚到“真鲜”小吃店喝酒,有要事商量。
我如约去了“真鲜”小吃店。看样子阿豹早就已经坐在窄桌前了,但他已一扫上次见面时的热切情绪。老板娘端上几盘下酒菜,阿豹一声不响地咬掉了两瓶啤酒盖。我脱去外衣坐到阿豹对面问道:“看样子情绪有点儿低落啊,遇到鬼啦?”
阿豹把满满一玻璃杯的啤酒“咕咚”几下倒进喉咙里,然后把空杯朝桌面一蹾说:“还真是他妈的鬼上门了。”
“啥?什么意思?”我把啤酒杯悬在下巴下问道。
“老子可能戴上绿帽了。你看看我这头发,是不是有点儿绿光闪闪?”阿豹用手指头戳戳头顶稀疏而且半白的头发说。
万想不到眼前这位麻三豹会说出这么句话。阿豹的老婆我没见过面,但一个农村大妈级的婆娘会给老公戴上绿帽子,这让我觉得有点儿玄乎。我把一杯酒喝下,问道:“阿豹啊,你我都快半百岁了吧,你老婆多大年龄啦?”
“比我小半岁。”阿豹说。
“一个奔五的农村大妈会跟人家轧姘头?”我呵呵笑道。
“这个谁能保证得了!再说我老婆至少比那个男的小十岁。”阿豹不顾旁桌有食客,大着嗓音说:“我老婆就在你那天喝酒的白鹿大酒家后院看管自行车和摩托车什么的,算是个大酒家的临时工,老板每个月给开一千八百元工资。为了方便我老婆,我特意把家租在了离大酒家不远的地方,那天晚上我骑完三轮车回家,在楼梯口遇见大酒家老板从楼道上下来,那鬼鬼祟祟的样子不是个贼也是个奸夫。一个大老板为何会深更半夜到这幢破旧房子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