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巴西的毒蛇研究所去参观,主持人拿出了一条不断蠕动着的斑斓大蛇,声明毒腺已去,慷慨地让访客把玩。人人大声惊叫,退避三舍。可我不怕,让大花蛇盘坐在头顶、缠在腰际、爬在双臂,任意嬉戏。那种感觉,凉凉滑滑的,好像披着一条水做的围巾。
其他访客都露出钦佩的神色,说我勇气可嘉。
然而,在众人眼中勇气十足的我,一碰上蟑螂,那种魂飞魄散的窝囊劲儿,任谁看了也为我感到汗颜。爬在地上的,我怕;飞在空中的,更怕。不论大小黑褐肥瘦雌雄老幼,只要是蟑螂,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吞掉我整粒胆。
印象里最尴尬兼恐怖的一次经验是,驾车外出,半途车厢里突然飞出了一只肥硕无比的蟑螂,我脸青唇白,立刻来了个紧急刹车,狼狈万分地逃出车外,只差没有高喊“救命”而已。
童年里一段“铭心刻骨”的记忆是,一位深知我有“蟑螂恐惧症”的小学同窗,把一只活生生的蟑螂带到学校来。趁我不注意时,恶作剧地从我颈后的衣领把蟑螂放进去。当蟑螂在我衣服里乱窜乱爬时,我吓破了胆,在众人面前失态地放声大哭。那种浑身发冷、双脚发软、额头猛烧、心房狂跳,犹如白天见鬼的感觉,迄今回想,犹有余悸。
这件事发生后,我一直未能原谅她。直到小学毕业,未曾再和她说过一言半语。
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个很软弱很软弱的地方。这个地方,也许藏着某种恐惧某种阴影,也许烙着某种创伤某种疤痕,也许有着某种悲哀某种痛苦,尊重它,让它静静地存在,不要去弄它揭它挑它。
这样一来,你不但保住了双方的友谊,保住了对方的尊严,也保住了自己的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