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下，夜已深。母亲开车载我，一路匆匆，昏黄的街灯从车窗掠过，转瞬即逝。
车停在一家理发店门前。店内灯光明亮，店主穿着黑色夹克，缩在柜台的一个小角落。母亲先去停车，我推门进去。店主视线扫过我，又不动声色地往我身后瞟了一眼，似不经意地问：“你一个人来的?”我耸耸肩：“妈妈停车去了。”
店主拿来毛巾，开始为我洗头，却总有意无意偏头向外看去，似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半晌，门外依旧安静，店主似乎有些焦急，偶有几滴水珠溅在我眉心。又过了许久，母亲推门进来。我悄悄瞄了一眼店主，他久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周遭的空气陡然活跃起来，氧气分子四处乱窜：“我等你们等到现在了，要不是你发消息给我说要洗头，我早就准备走了。”母亲连声道谢。他摆摆手，又有几滴水珠飞溅：“我既然答应你了，那就一定会等你的。没答应你倒也无所谓了，我这不是答应你了嘛，就肯定要等你的嘛。”母亲笑笑不说话。店主平时话不多，今天却不知道为什么，啰啰嗦嗦说个不停，还有很多内容重复，显得有些笨拙。“哎，今天正好没什么生意，都一天了也没什么人来。不知道是因为天气不好还是什么，我都在店里坐了一天了，你发消息的时候我都准备走了。”耳边是吹风机“呼呼”的风声，与店主碎碎叨叨的话语交杂在一起，让我有些烦躁。我透过镜子看他的脸，下巴上是青色的胡茬，眼尾有几道皱纹，显出几分苍老，又似些许落魄。
临走前，店主忽地开口：“你卡里没多少钱了，要不要再加点?反正都要用的嘛，以后再护理护理头发。”他抬头紧盯母亲，抿紧的唇透着他的紧张，深邃的眸里闪烁着几分期待。母亲停顿片刻：“行啊，加多少?”他抿紧的唇渐渐上扬，眼角的皱纹更深了：“随便你啊，都可以。”说着翻起了记账本，他语气里的欢快却已掩盖不住，溢散在空气里。我瞥了他一眼，无声地扯了扯嘴角。
回到家，我不禁抱怨：“搞什么嘛，我就洗个头而已，啰里啰嗦讲那么多话，原来是想要你加钱啊，真是俗人一个!”母亲叹了口气：“人家也不容易，生意难做!毕竟也让他等你到这么晚呢，这个时间点，又是下雨天，还有哪个理发店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