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初夏的下午,我一个人慵懒地坐在布拉格广场的石阶上,和平鸽从容优雅迈着脚步,午后和煦的阳光投射下来,温暖我每一个流浪的细胞,也把哥特式建筑的阴影映在地砖上,反射出中世纪的宗教气息,平静虔诚肃穆。恰好一阵清风,送来遥远的管风琴声,低沉悠远,那一刻我不禁抬头仰望,搜寻上帝注视我的目光。
天空蓝得让人心醉,灿烂的哥特式建筑刺激着每一根神经,于是我的荷尔蒙像鲜花一样怒放,雄性的本能让我把目光,最终停留在了美丽的女人身上。身材高挑匀称,金发碧眼的东欧美女让人觉得,这里似乎就是旅行的终点,于是我在她们身上游离,目光裸露,毫无遮拦的表现出了贪婪与渴望。一个穿着时尚的年轻女子恰巧从对面走来,高跟鞋有节奏地敲打着石砖,如画如歌,让我痴迷心醉。就在美女来到我身边时,香水味迷糊了我的神经,不知是出于本能还是什么其他动机,我突然用汉语恶作剧似的对她深情说道:亲爱的,我爱你!
美女转过身,满脸笑意对我说:哦?谢谢你!
标准的汉语,标准的北京腔。满脸通红目瞪口呆的我,望着美女回首的笑脸,竟不知如何回应,白白浪费一个美丽的邂逅。
切换……
初秋的黄山天高云淡,是最好的旅行季节。晚上住在山间旅馆,清幽别致的环境让心情变得安详惬意。信步步入树林,抬头仰望,皓月当空,如丝如洗,山石嶙峋,松枝硬瘦苍劲,像极了宋明时的国画。望着大好河山,我的雅兴也激发了出来,掏出随身携带的箫,平息闭目,演奏一曲《梅花三弄》。箫音时而空灵清澈,时而低沉婉转,完全融入了这片祥和的夜色。一曲奏罢,缓缓睁开双眼,发现一老者对我颔首微笑。
会《春江花月夜》不?
会。
好,你演奏我朗诵。
这一刻我瞳孔放大,激动紧张快意。老者理了理胡须,清了清嗓子,面对朗月群山,笔直站立,仙风道骨。
箫音弥漫,老者一开口就显气宇非凡,嗓音古朴浑厚: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
余音回荡山间,我俩久久不愿说话,陶醉在这片古老的夜色中。古人今人?今夕何夕?
寒气渐起,老者家人寻来,我们终抚掌欢笑,潇洒告别。
再换台……
马尔代夫的海水是如此的清澈,清澈得让人的心也变得透明。妻像条热带鱼,在波光粼粼的海中自由穿梭,美轮美奂。我和妻穿着泳装,慵懒的躺在躺椅上,相依相偎,一起看湛蓝的海天一色,看潮起潮落,看晚霞画满整个世界,时间似乎已经凝固,功名变得如此遥远。
就在我沉醉在美好的二人世界时,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把我从遥远的马尔代夫拉回到公园的草坪上:叔叔,能帮帮我吗?
我睁开眼,一个小女孩眼里噙着眼泪,站在不远的地方,可怜兮兮的望着我。
怎么啦?小朋友。
花仙子她,不见啦。刚说完,小女孩的眼泪就流了出来,看着真让人心疼。
别哭了,小朋友,叔叔帮你找。我有些慌乱的四下张望,猜测着花仙子的样子,也搜寻小女孩的父母的身影。
可是,小朋友,能告诉我花仙子长什么样吗?
说到花仙子,小女孩停止了哭泣,张大了眼,夸张的比划着:她很漂亮很漂亮,有很多很多种颜色,她还会飞,飞得很快很快,一会儿就不见了。说着说着,小女孩又急得要哭了。
根据小女孩的描述,我使劲琢磨着花仙子的样子,半天还是没有头绪,只好抬头望向蓝天、树梢,努力寻找花仙子的身影。小女孩也停止了哭泣,仰着小脸跟我一起寻找。
叔叔,看,花仙子在那里!小女孩满脸的喜悦,用手指着树梢,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原来是一片羽毛,被粘在了蜘蛛网上!
小女孩欢快地奔跑过去,眼巴巴的望着她的花仙子,转过头来,充满期待的对我说:叔叔,能帮我把花仙子救下来吗?
谁能拒绝这样的请求呢?我找来根枯树枝,粘在蜘蛛网上,小心翼翼的把羽毛取下来,拿在手上打量了一下:确实很漂亮,在阳光下发出五彩斑斓的色彩。这一刻我突然童心大发,逗小女孩说:现在花仙子要和我玩一会儿,你先回去找妈妈吧。
小女孩的脸瞬间从晴空万里变到乌云密布:不行!叔叔是骗子。
我在草地上欢快奔跑,小女孩像只小白猫紧紧追着我,嘴里不停的喊着:快还我的花仙子!
我看小女孩又快要急哭了,就停下了脚步,蹲下来笑着对她说:给叔叔讲个花仙子的故事,叔叔就把她还给你。
你先给我。不由分说,一下子把羽毛抢了去。
小女孩开开心心看着羽毛,得意的对我说:花仙子是我的好朋友,到了夜晚,她先会变成一只美丽的小鸟,唱歌给我听,等我睡着了,她就变有翅膀的小女孩,飞到很高很高的地方,第二天天亮后,她又变成这个样子,躺在窗台上。
老实说,我很喜欢这个故事,似乎一扇门打开,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那花仙子唱的什么歌呢?
BlueBlue。
什么?BlueBlue?叔叔没听过,可以唱给叔叔听听吗?
就是BlueBlue啦,我也不会,只有花仙子会的,到了晚上,你来我家就可以听到了。
好啊,一言为定。拉钩?
小女孩迟疑的看着我,没和我拉钩,低着头说:还是算了,妈妈不会愿意的。
我不想扫小女孩的兴,就说:哦,那就问了你妈妈再说吧。那你说花仙子飞到很高很高的地方,那是哪里呢?
小女孩抬起了头,指着刚才那棵树说:就是那里。不过过了一会儿,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急忙摇着头摆着手说:不对不对,比那里还要高还要高,是那里!小女孩指着白云,开心地笑了:就是那里,那是她的小床,很软很软,很暖和很暖和。
我抬头看着那片水汽和尘埃聚集的地方,心里突然感到很温暖,周围的色调突然也变成了暖色调,不再冷漠荒凉,就像一个童话世界。我接着她的话说:是啊,真暖和,我猜,再过一阵子,花仙子会请你去她家做客。
真的吗?小女孩满脸欢喜,不过过一会儿又显得沮丧:可是,我没有翅膀。
你会有的,每个小女孩都有一对隐形的翅膀。
那太好啦。可是怎样才能看到翅膀呢?
嗯……只要你每天都不哭,过了一百零一天,翅膀就会看见了。
听了我的话,小女孩低下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正当抬起头,要告诉我什么时,一少妇突然冲到我们面前:佳佳,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跑这么远也不给妈妈说一声,可把妈妈急坏了。然后瞟了我一眼,继续对小女孩说:妈妈给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你怎么还是不听?遇到坏人怎么办?从哪里捡来这么根鸟毛?还不快扔了,不知道会染上什么细菌。手怎么弄得这么脏?快跟妈回去好好洗一洗。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
小女孩被少妇拉扯着走开了,满眼都是眼泪,但没哭出声,回头无助的看着我,我更无助的看着她。于是,一段最美的旅程,就这样暴风骤雨般结束了。我落魄的叹口气,捡起扔在草地上的花仙子,心想着,我一定要去学习作曲,不管怎样,一定写完一首名叫《Bule,bule》的歌,唱给所有小小孩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