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玩弄着盘子里的调羹，空心粉粒散落在他的睡衣上。女仆边洗盘子边冲他吼叫：“快吃，别弄脏了衣服……快点。”
孩子慢慢将调羹放入口中，咀嚼起嘴里的食物，然后重新将调羹放回盘中，他看着正在洗盘子的女仆，犹豫片刻，说到：“我想喝水。”
她嚷道：“刚才已经喝过了。”
他坚持道：“我渴了。”
“闭嘴，快，到床上去。”
他乞求着：“玛丽，行行好吧，我渴了。”
她从桌子上端走盘子，大吼道：“我说了，不行!你不明白吗?”
她一双黑棕色的手将小孩推出厨房，小孩站在门口，她在厨房里嚷道：“到床上去!”
“我害怕。”
“我说了，快去!”
孩子瞥见沙发下的一个小玩具，于是趴在地上想把它拿出来，但是手太短了，够不着。他不得不将肚子紧贴地面，将小脑袋塞进沙发和柔软的地毯间。哦，他快要够到了，再往前一些……啊!终于抓到了。
他幼小的身体向后爬，慢慢拉着玩具，小脑袋歪向一边，终于出来了!
他拿着玩具玩着，玛丽从厨房出来，看到他马上咆哮起来：“我不是要你马上到床上去么?”
她从他手中夺过玩具扔得远远的，孩子哀求道：“让我玩一会儿吧!”
她拽着他的手，对他的乞求置之不理。她打开房间的灯，房中的家具显现出主人的品味高雅：居中摆放着一张白色的床，角落里有一个木橱，里面有几层隔板，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玩具。孩子默默地朝这些玩具靠近，女仆再次吼道：“不要碰任何东西，到床上去。”
“让我玩玩吧，你还没有让我玩过呢。”
“闭嘴!”
她敲打着他的脖子，孩子急忙爬上床，坐在床上眼睛仍然盯着那些玩具。
“快睡，把头靠在枕头上。”
“我不想睡。”
“我说过了，快睡!”
他服从了，小脑袋靠着枕头。玛丽熄了灯，孩子不安地嚷道：
“不要关灯，我害怕。”
“如果我再听到你的声音，就不客气了。”
女仆扔下他走出房间。孩子惊恐不安地闭上眼睛。绝不能在黑暗中睁眼，现在一定有一个红色的精灵盯着我……孩子害怕地蜷缩在床头。
玛丽进了女主人的房间，打开抽屉，取出丝绸制的睡衣，站在镜前穿好，然后往脸上涂脂抹粉，洒了些香水。
她走出房间，来到客厅，打开电视机，然后坐到对面的沙发上嗑起了瓜子，手里还拿着电视遥控器，搜索着自己喜欢的节目。
孩子听到电视声，从床上爬起来，慢慢打开门走近她，她没有感觉到他的到来。他盯着女仆，天真无邪的眼睛里流露出吃惊的神态，指着她的衣服说：“这是妈妈的衣服。”
玛丽听到说话声，才注意到孩子出来了，她蹙紧眉头，生气地说：“你怎么出来了?”
“这是妈妈的衣服。”
“真无耻。”
女仆抡起巴掌，重重地打在孩子脸上。孩子哭喊着跑到床上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神经质地咬着被角。
玛丽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喂，是丽达吗?
……
“丽达，你还好么?现在说话方便么?你家主人出去了?好的，我家主人也出去了。是的，小孩当然在家里。猜猜看，我现在穿着什么?
……
“你真聪明……是的……我穿着女主人的丝绸睡衣，还洒了很重的香水……你能闻到吗?哈哈……”
玛丽絮絮叨叨地说着。孩子在床上辗转反侧，仍然咬着被角……突然他想去小便，于是跳下床，来到客厅。
他害怕地走近玛丽，拉了拉她的衣角：
“玛丽，我要上厕所。”
玛丽甩开他的手，继续聊天，小孩又推了推她：
“玛丽，厕所……我要上厕所。”
这次，玛丽狠狠地推开他，孩子不知所措地站在客厅里，捻着垂在额头的头发，害怕地呼喊道：“玛丽!”
她厌恶地瞅了瞅孩子。孩子站立不安，双腿在不停地抖动，过了一会儿，突然从双腿间溢出一束黄色的液体，打湿了他的睡衣，并滴落到地毯上，玛丽焦躁地吼道：哎!真该死。
她含糊地说了几个词，挂了电话，愤怒地冲到孩子面前。孩子惊恐不安地看着她说：“玛丽，我刚才说了……”
她抡起巴掌，拍向孩子的脖颈和身体，开始狠狠地打他，孩子求饶地哭喊：“玛丽，我再不这样了，不要……”
她继续打着，拽着他的胳膊来到卫生间，用力剥下他的衣服，开始全身上下地拧他，孩子一面推开她的手，一面哭喊着：“玛丽，行行好吧……”
她给孩子换了衣服，将他重重地扔到床上。孩子哭喊着蜷缩在床上，哭嚎声渐渐减弱了，面颊上挂着泪滴，慢慢睡去。
母亲十一点回到家中，看到玛丽在厨房拖着地板，招呼道：“玛丽，你还没睡呢?”
玛丽笑了笑，说：“我想先把厨房打扫干净。”
母亲表扬她道：“愿真主赐福于你……希夏姆……他吃过晚饭么?”
“是的，吃过后马上就睡了。”
第二天早晨，父亲注意到妻子吃早饭时有些心不在焉，于是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希夏姆又尿床了……这孩子，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父亲担心地问道：“你带他去看医生时，医生是怎么说的?”
她挑了挑耳朵，说：“医生说原因大多是心理方面。我想了很久，也找不到他尿床的真正原因。”
玛丽走进来端走桌上的早点，她出去后，父亲说：“你认为玛丽有没有可能……”
母亲打断他说：“玛丽比我更疼爱小孩，每次看到我打他，她都会过来把孩子从我手里拉开，不停地吻他，如果玛丽有什么问题，孩子肯定会告诉我。”
父亲沉默片刻，问道：“今天晚上你要出去么?”
“母亲那边有些客人，她要我去她那儿。”
父亲问道：“希夏姆怎么办?你带他一起去吧?”
母亲摇摇头：“不，我把他留在家里，和玛丽在一起。”
“为什么你不带他一起去?”
“我怎么能带他，这不合适。”
“为什么要把他独自一个人扔给玛丽?”
母亲似乎厌倦了这种惯常的话题，说道：“他不是一个人，你母亲不是也在。”
“我母亲年纪大了，又住在底楼，家中发生事情她是不会知道的，你大多数时候都把孩子扔给玛丽，孩子和玛丽在一起的时间比和你在一起的时间都要长。”
母亲对他最后一句话颇为不满，说道：“你怎么这么说?我很爱我的孩子，很关心他。别的母亲对自己的孩子都是一无所知的，可我的孩子就是我的生命，你怎么能说我不管他?”
父亲缄默地站起身，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臆造的溢美之词。
晚上，母亲站在镜前梳着头，快要结束她妆饰的最后一抹了，这时孩子推开门，跑过来用胳膊抱着她的双腿，说：“妈妈，带我一起去吧。”
母亲眼睛没有离开镜子，柔声说道：“我出去一会儿，宝贝，马上就回来。”
“你会很晚回来的。”
“不会很晚的。”
“每次你都这么说。”
她怜爱地看着孩子，轻轻地拍拍他的脸颊，然后拿过手提包，准备出门，孩子又抱住她，嚷道：“妈妈……”
母亲有些不耐烦了，说到：“唉，希夏姆，你今天晚上怎么了?我的约会要迟到了。”
“妈妈……我……我……玛丽……”
“怎么了，你怎么了?”
孩子使劲儿地咬着下嘴唇，再次祈求道：“带我一起去吧。”
“不行。”
“那么就让我到楼下奶奶那去睡吧。”
母亲惊讶地看着孩子：“为什么?你睡在自己床上，玛丽会和你在一起的。”
孩子抓着她的手说：“妈妈……”
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什么也没说。
母亲向门口走去，孩子默默地跟着她。临出门前母亲转过身，摸着孩子的头说：“去厨房吃饭吧。”
孩子一把抱住她说：“留下来和我待在一起吧。”
“哎，怎么撒娇呢，我说过不会晚回来的。”
孩子祈求着：“在你走之前让我吻吻你。”
母亲不耐烦地吐了口气，把头歪向孩子：“好吧，快点，我要迟到了。”
孩子的小胳膊绕着母亲的脖子，用力亲吻着她的脸颊。
“够了，够了，你把我的妆弄坏了。”
孩子对母亲的不满毫不在意，继续猛亲她，母亲将孩子的双臂拉开道：“够了，今天晚上你很烦了，再见。”
母亲随手关上了门，孩子跑到窗前歪着身子看着她开车离去。他紧紧地盯着她，看着车子在街尾转弯……孩子仍然伫立在原地，默默凝视着母亲离去的那条街道。
玛丽来到客厅，用力拽着孩子的手说：“快，快吃，然后睡觉，我可以省省心了。”
第二天上午，玛丽又牢骚满腹地开始调换孩子尿湿的床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