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顶军帽,是我们青涩年少时小伙伴们梦寐以求的奢侈品。
班上有几位县人武部的干部子弟,其父辈的官位不算大,估计也就是营连级参谋干事,最大的一位是副部长,副团级,但在我们这些普通人家的穷小子眼里,那都是妥妥的高干子弟,他们骨子眼里有一种天然的高人一等的元素,因为他们都有一种“贵族的标配”——一身军绿。
那个年代是“票证”年代,无票不供,无证免购,物资极度的贫乏。一人一年多少布票我己记不清了,印象中只有等到年关将至,母亲才会拿着一家人积攒一年的布票,到位于人民路上的县百货公司排队扯上一些布料,请个裁缝到家里,给一家老小每人量身定做一套新衣服过年。花色谈不上,品种也不多,基本上就是非黑即白,非灰即蓝,就算是运气好碰到了黄色,与“高干子弟”身上的军绿还是有着质的差异。
那时候部队穿的是65式军服,“一颗红星头上戴,两面红旗挂两边”,这是我军使用时间最长、穿着人数最多的军服,从60年代中期到80年代中期。在我们眼中,这套军服虽然简单朴素,但是最帅最美的。
我和一位林姓同学走的比较近,玩的比较好,他父亲是县人武部的参谋,我的一身土布蓝褂黑裤长期衬托着他一身军绿,反差异常明显,着实令我感到尴尬与嫉妒。想办法搞一套军绿不敢奢求,搞一顶军帽装饰一下门面应该问题不大。他从我企盼的眼神中领悟到我的小心思。
一天,在放学的路上,他从黄挎包里拿出来一顶黄军帽递给我:“送给你,不过是顶旧的”。
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惊喜来的太突然了,我连声道谢,欣喜若狂。
回到家中我仔细端详欣赏,军帽正前面还有五角星的挂痕,里衬上长方形的红色印章十二分的显眼,姓名、代号、血型、号码等等字样清晰可见。嗯,这是一顶正宗的军帽,虽然不是新的,虽然大了不止一号。
自此,我天天戴着它四处显摆,到处炫耀,快活砸蛋。头儿小,帽儿大,戴着有点摇晃,像个拨浪鼓,无所谓,小意思,哥戴的不是一顶旧军帽,而是一道亮丽的风景,是一丝美好的虚荣。
一天晚上,县政府门前的露天广场上放映电影《南征北战》,我戴着军帽,挤在黑压压的人群中。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忽然我的军帽被人乘乱抢走了,天黑人又多,眼巴巴的看着心爱的宝贝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欲哭无泪,百般无奈,内疚许久。
那一年,我跨进了解放军这所大学校,成了队伍上的人,终于穿上了向往多年的属于自己的非常合身的绿军装,戴上了崭新的军帽。
大约一两年我们就会领到一顶新军帽。部队被服发放是有规定的,一般来说是以旧换新,但大家都舍不得上交旧帽子,司务长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大家继续戴旧帽子,把新帽子存下来作为贵重礼物送给亲朋好友。那些年我们部队常去西昌打靶,好多战士用旧军帽跟彝族老乡换虫草和天麻。
65式军帽戴法也是有点小诀窍的,部队《内务条令》有要求,首先要端正,不可“歪戴帽子斜穿衣”,那是地痞流氓的缩影。其次是微调,帽子戴上头,双手挟着帽沿,微微下弯,向下一拉,再向上一推,视觉效果真的不一样。
近三十年的军旅生涯,我穿过65式、87式、97式军服,戴过黄布帽、大檐帽、迷彩作训帽、贝雷帽,但始终对65式黄布帽情有独钟,它是年代记忆的亮点,是珍藏心底的情愫,永远是那么亲切,历久弥新,亘古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