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着队去看世博会
我们排队出发。把村庄打包装在化肥袋子里,连同挥动着炊烟的晨昏一起,扛在肩上,向城市进发。
售票口、候车室、站台,在列车的过道上,排队;瞌睡很碎梦境很碎娘在村口树下的影子很碎嘱咐也很琐碎地排着队,向城市进发。
我们排队进入高楼林立的空间,排在钢筋水泥后面;席棚里的梦热锅上的黄花鱼一样,打着烈日与寒风的鼾声;涎水、胶鞋、旱烟与汗液的气味儿混合着霞光,构筑着地平线,任城市的太阳攀上中天的脚手架;落在街角饭桌上的黄昏,用一瓶辛辣的烧酒与添加了增白粉与滑石粉的大馒头,便可打发了。
我们从产房开始排队,母亲们的喊叫声从窗口依次传出的那个下午,阳光扯着铁路边的杨树叶子,发出撕裂的嚎叫。
两个乳房的英雄母亲,令三胞胎排队就餐,令啼哭排队占领夜的空间;被挤出的父亲坐在窗外感慨:月亮知道我的心。
排队唱少先队之歌,排队买大白菜与地瓜喂养青春期,排队上山下乡,排队高考走独木桥,排队等候提拔——脚下的街道拥塞了,黄昏后的每一天都是新的。
我们排队进入世博园,以一个工作日的时间排队看沙特展馆。
让世界以不同的眼光博览中国排列的浩浩荡荡的队伍,然后一个图章就打发了,如城市拐角的晚餐。
我们,自打生来便排队看世界。
乡村的门虚掩着
白亮亮的下午直起腰,用围裙擦手,站在门楼下,向着远方喘息;
白晃晃的猪哼哼着,令阳光在栅栏院里颤抖,红辣椒与黄玉米令房檐下斑驳的泥墙喘息;
山塬浓浓地绿着,绿得那么年轻,任凭阳光沉重地压迫着,风在眨动的树影儿里喘息;
孩子们光着屁股往河里跳,牛在柳树下向远方眺望,白花花的山路和渡口在秋原上喘息;
乡村的门,虚掩着……
弯弯的下弦月,是你悄然穿过天空广场的足迹么;
秋虫的鸣叫与草叶的风影儿,是你悄语骚动的遗迹么;
没有街灯的村巷里的狗吠闪闪烁烁,大地的体液残喘着酝酿的气息;
乡村的门,虚掩着……
循着一条河流的拐杖,蹒跚而归,把高楼别墅与阑珊灯火辉煌给了城市,把欲望与贪婪做成记忆的隐痛,小心翼翼塞进怀里,然后扶着一条河流的拐杖,蹒跚地攀着小麦与高粱,攀着土豆花与紫茄子,回家;
乡村的门,虚掩着……
夜晚丰满,拥抱着许多故事,用幽幽的灯苗做乳头,哺育着空间的形象。
在世博园的中国馆面前,带着遥远山村胎记的人们,用饥渴和酷热排着队;而夜晚还是扮演了最体贴的母性角色,拥念头的灯火在怀拥膨胀的都市在怀,蓦回首——
乡村的门,虚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