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走在荫郁的路上,树上间歇地落下知了的叫声,随着酷暑的热浪卷入耳边。盛夏的风,似乎逃离了这个季节,湿热的空气笼罩着整个世界。
这个夏天是燥热的,有些倦怠的感觉,所有的情绪都停滞在同一的频率上,贫乏而无力,如日复一日的生活负累,因为生而活着,摆脱不得。偶尔冒出来的激情又如肥皂泡一般虚幻,秒秒间放飞,瞬息间破灭,而后在浮躁的空间里销声匿迹。偷一会儿空闲,仰望夏日里茂密的绿叶,唯有不知疲倦的知了还在树荫里地吟唱。
一直以来,喜欢鸣蝉的叫声,虽然它们干扰了我的宁静,但是我没有一丝讨厌的想法。阴凉处小憩,找一块没有修饰的石板坐下,轻风拂面,凉凉的,听蝉,遐想。远遁眼前的纷纷扰扰,把一桩桩烦心的世事抛于脑后。闭上眼睛,依靠树干,想着不着边际的事。树上单调的蝉声刚好阻隔了树荫之外庞杂的噪音,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有种与世隔绝的幻觉。
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以前的小伙伴悄悄地走进我的身边。还是那种稚嫩的脸,男孩光着膀子,穿着短裤;女孩穿着半新不旧印花连衣裙,笑嘻嘻的。只是看不清他们的脸。那两个男孩猴子一般地蹿上树丫,吓飞树上午休的小山雀,丢下一撮鸟屎不偏不移地落在那张幼稚的脸上。那小家伙骂骂咧咧地摇晃着树枝,惊动了树上的知了。两三个知了振动着透明的翅膀,从尾部挤出全部的尿液没命地飞向另一棵高枝上去了。没有多时,那有序的“琴音”又在不远处鸣响,树下小女孩清脆的笑声飘扬在小树林的林荫里。我也不自觉地开心笑起来,耳边忽然传来唏嘘声。我睁开眼睛,一男一女路过我的身边,他们惊诧于我梦里发出来的诡异的笑声。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惺忪的脸,如同看到怪物一般的加快脚步逃离。我无奈地看着他们,怒而不言,因为他们断了我的美梦,再想重回梦境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可惜了片刻的逍遥在他们脚步声里荡然无存,唯有树上的知了还在自得其乐地鸣唱。
夏日的村庄,被高大茂密的树木遮掩着。树木庇护下的红砖青瓦,是我幼年时期安逸的家。河流环绕,禾苗在风中荡起层层的“波浪”,一片绿色的海洋。天蓝蓝的,一朵朵轮廓清晰的流云缓缓地在空中飘泊。慢的如心思一般懒洋洋的,自由随性。烈日无趣地晃过了午后,在西边的梢头沉落。风起来时,一弯新月娇羞地隐约在东南方的天空中。粉白色,如初妆的新娘,淡淡的,在蓝色的帷幕下姗姗出场。雀无鸣,蝉无声,一片安逸静谧的世界。
忽而,从遐想中醒来。曾经的小桥流水,月朗风清,雀跃蝉鸣,突然间成了纸上的五彩缤纷图画。耳畔唯有车轮碾压柏油马路的声响,带着焦灼的气味和扬尘进入了我的嗅觉里。
许多年前,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脚步测量着家乡那一条条凹凸不平的土路,听惯了知了呕哑召喳单调的叫声,幻想着有一天走出去,聆听远方美妙的旋律。憧憬着一座座鳞次栉比的高楼,洁净的马路,着一身笔挺的衣裳,昂首挺胸地成为一个城里人。多年以后,终于在城市里落脚,成全自己曾经梦想的城市生活。却发觉灵魂底处的纯真依旧沉淀在乡土味浓烈的故园,还有流逝的岁月亲情。
时光在不知不觉中走远,蝉声还是过去一般的旋律,跨越了时空,依然可以寻找到久违的青涩和陈年的况味。
炎炎的夏日,听蝉,纳凉,依稀可见风林,月华,和久久不变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