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最暖心、最美味、最粘稠、最香甜的腊八粥是母亲亲手熬的腊八粥。因为,那腊八粥里弥漫着亲情,有着我们熟悉的味道,是母亲的味道,是家的味道。
小时候,物质贫乏,米油之类都是凭票供应的,很金贵,要去粮店购买。而红苕(黄石土话红薯叫红苕)呢,只要人勤快,在屋后的山上开个荒,一种就是一大片,红苕容易种植,且产量高,收获后,就成了家里的主食。一天三顿都吃苕,一吃吃几个月,吃得嘴只撇。农村流传的一句话就是:“早上苕三个,中午三个苕,晚上又是苕三个。”
都被红苕给吃伤了,就特别希望我们的胃能被其它的食物充盈着。那年月,虽不富裕,但母亲都会把每个节日过得丰富甜美。因此,每天都在掰着指头算日子,盼望着腊月的到来,尤其是腊八节那天能早早地到来。这样,我们就可以喝上母亲亲手熬的腊八粥了。在寒冷的冬日里,喝着母亲熬的腊八粥,觉得是一件非常非常幸福的事。
提前一个晚上,母亲就把糯米、大米、红豆、绿豆等分别放在盆子里浸泡。临睡前母亲还叮嘱我们:明天腊八节了,你们都要早些起来吃“腊八粥”,起来早的人可以多吃几颗红枣的。母亲说着,还变戏法似地拿出了一包红枣,我们几个小的高兴得叫了起来,想要几粒红枣打打牙祭,母亲假装不给,而我们呢作势要抢,在笑闹声中每人都分到了几粒红枣,嚼着甜甜的红枣,想着明天早上诱人的腊八粥就进入梦乡了。
腊八那天,一大早,母亲就在灶间忙碌起来,用枞毛须引火,点燃几块小硬柴(我们这里把木柴之类的叫硬柴是相对草把子而言的),“刺”的一声,火柴划着了,红彤彤的灶火,在灶膛里明亮起来,不一会儿,将屋子里映照得亮堂堂的,也将母亲的脸照得红扑扑的。
经过一晚上的浸泡,米粒白白胖胖的,像一颗颗珍珠,煞是惹人喜爱。浸泡过的红豆呢,脱去了红外衣,圆滚滚的,好像亮晶晶的石榴籽。花生呀,红枣呀,洗干净就可以了。没有凑够那多食材,有五六样食材就已经是相当不错了。红豆、绿豆、花生都是自家种的,平时省着点吃,特意留到腊八节煮腊八粥喝的。
平时贪睡怕冷的小孩子们,在那天既不贪睡,也不怕冷了,早早地就起了床,都拥到灶间,挤在烧火凳上,凳子上坐不下,就干脆坐在草把子上,巴望着锅里的腊八粥早点熟。灶火照得我们身上暖洋洋的,想着腊八粥就要熟了,心里也是甜滋滋的。
母亲把红豆、绿豆、花生、红枣和糯米、大米一起倒进大锅里,加好了水,锅中马上就变得花花绿绿的,散发着微微的清香,又用大锅铲轻轻地搅和了几下,锅中就马上翻腾起来。过了一会儿,锅盖沿冒出热气了,锅里也发出了咕咚咕咚的声音。母亲生怕水扑出来了,锅盖只盖上了半边。明亮而温暖的灶火,缓缓地烧着,热气腾腾的腊八粥,慢慢地熬着,慢慢地熬着,就这样熬出一屋子的香浓。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锅里的水渐渐少了,膨大的红枣漂浮在上面像可爱的娃娃。“好了,好了!”“熟了,熟了!”弟弟妹妹迫不及待地就捧出了碗筷,叫唤起了家人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每个人面前都是一碗热腾腾的,红红的腊八粥。品尝着那粘稠的醇香,感受着这浓厚的亲情,是一种最简单最简单的幸福。
后来,母亲去世了,我们感觉天都快要塌下来了。没有母亲拨亮灶膛的炉火,家里的锅都是冷的,更别说去熬腊八粥,做高粱耙,烫豆丝了。再后来,就是姐姐们相继出嫁了,家里更是冷清了不少。父亲干粗活、重活是一把好手,但对于打理日常的生活却是门外汉。即使每年到了腊八节那天,姐姐们有时也会回来和我们一起熬腊八粥,但物是人非,再也感受不到母亲熬腊八粥的那种氛围了。
长大后,曾去酒店喝过腊八粥,曾去寺庙喝过腊八粥,也曾经自己做过腊八粥,但总觉得不是那种味道,总感觉不好喝,不暖心,味同嚼蜡。因为,记忆中最暖心、最美味、最粘稠、最香甜的腊八粥是母亲亲手熬的腊八粥,那腊八粥里弥漫着亲情,有着我熟悉的味道,是母亲的味道,是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