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大豆,我想古人是作为主要蔬菜食用的。你想古代的肉用牲畜有限,除祭祀外,人们很少吃肉。就是现在的马坊,过年要宰杀一些猪羊,平时基本不杀生。但对于豆子,一年四时都会把它磨成豆腐,泡成豆芽菜。我在村上时,三队在碾子坡上的一块坑地里,办了一个豆腐房。在一铁锅豆腐做熟时,打一碗豆花出来,那是一年里最好的吃食。我也跟着大队书记天存吃过几次。每次去豆腐房里,都会见队长浩德也在那里。
土地上最喜悦的事,就是秋天在收割净尽的地里拾玉米或捡豆子。那时豆子很少,要是能从倒地的玉米秆里,发现一株遗漏的豆子,脸上是会突然灿烂的。金黄的太阳下,看着金黄的豆子,心里也是金黄的。
现在每走进一家超市里,我都想在放黄豆的地方站一会儿。
我会不会对这些豆子说:我在《诗经》里读过你,我在马坊捡拾过你。
我不知道。但我一定会伸手摸一下。
在一部厚重的《诗经》里,我就知道这么多的草木,知道它们是在马坊很真实地活着。其实,众多的草木,在这里是如织的。比如我在如丝的蒲草的身上,暗含忧伤地寻找过一个地方千年一叹的韧性。我粗粝温柔的马坊,也伸出莼菜一样的手指,抚摸它的子孙。我知道荆或棘,一生包裹的都是大地身上的痛。也知道落日,在一湾浅浅的水边,至今摇出芦苇之伤。
我注意到的草木,《诗经》里是说不完的。
我更是说不完的。因为它们一律带着乡愁一样的托词,刺痛我依恋的目光。这是真的。我在马坊的时候,对一些草木的依恋,有时超过对人的依恋。我觉得在它们身边,我的正在成长的身体里,自然也就有了一种精神。
因此,我要留一些草木出来,让我后来的人再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