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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格里春色

时间:2023-10-05    来源:馨文居    作者:吕振宏  阅读:

  果园里,将要凋零的杏花,像即将做母亲的女人露出妊娠一样成熟的妩媚,桃花和梨花盛开着,像青春时节的笑颜,此处粉红、那处嫩白;一条条树枝上刚刚裂出芽儿的嫩叶,一串串嫩黄轻盈的榆钱,都是沙漠的春天最娇媚的身影。

  每年春天我们都会享受腾格里的恩惠,它肆虐的风暴让我们尝够了苦头,却没有真正认识她,深入她。真想给自己找个机会给心情一次放松,让城市染灰的心情回归自然和纯净。四月的一天,与朋友结伴去中卫西北边的水稍子。走近腾格里沙漠的边缘,一片树林顽强的生命力深深震撼着我们。那些树木有的已被黄沙埋上腰身,枝条上的嫩绿和浅黄却用勃勃生机给荒漠涂染着春的色彩。尤其是一些干枯的树木,像一根根刺向苍穹的刺,也刺得心里一阵疼痛,枯树虽然没有展示春机盎然的风采,但躯干依然把一棵树的倔强挺立在荒漠,迎着漠风力求永生。

  那天,腾格里风平浪静,起伏的沙丘就像一匹舞动的黄色绸缎,把我的目光定格在沙漠宁静的柔美之中。当生命的色彩远在身后,目光里,这黄色的绸缎一直延伸到天的尽头。忽然,一阵旋风挟裹的尘沙袭来,仿佛袭卷起我心灵深处的荒凉,现实世界顷刻间给心灵的天空蒙上一片昏黄暗淡。尽管坐在车中,我也情不自禁地遮住了眼睛。

  风过了,沙海又回复了宁静,司机指着不远处那沙丘环绕之中的耸立的绿丛说,那就是水稍子。那沙海之中升起的绿,让我干燥的心情才渐渐变得柔软和宁静了起来。这绿,正以自己特有的柔媚让春天留在了寂寞的沙海。置身沙海,面对这绿,我也像找回了自己的春天,迫不及待地想融入绿树之中,也给自己染上满身翠绿。

  绿树的入口,身着蒙古盛装的少男少女手捧哈达和银碗,唱着悠扬的祝酒歌。“金杯银杯斟满酒,双手举过头……”我也忍不住跟着哼了起来,浓浓的蒙古豪情渲染得我也像一个豪爽的蒙古人,端起银碗一饮而尽。走进这奇迹般的美景之中,绕过蒙古包,迎着清凉的微风,一条林荫小道上,我欣赏着枝条上的点点春色。小道两边高耸的白杨排起长长的纵队,环抱着一片又一片果园,迎风飒飒的声音演奏着沙漠的春天最动听也最动情的乐章。果园里,将要凋零的杏花,像即将做母亲的女人露出妊娠一样成熟的妩媚,桃花和梨花盛开着,像青春时节的笑颜,此处粉红、那处嫩白;一条条树枝上刚刚裂出芽儿的嫩叶,一串串嫩黄轻盈的榆钱,都是沙漠的春天最娇媚的身影。出了小道,停在一座沙丘上,我又转身依依不舍地回望着这片难得的园林,真想就这样依着它们,把沙海的世界永远放在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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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沙丘的边沿走向另一条林荫道,沙海中一丛丛沙棘的青绿紧紧搂抱着沙丘,沙棘中间一丛冬青,开着线条简单的黄色花朵,格外明亮,强调着沙漠特有的春天。我被这沙漠里朴实的花朵深深地感动了,真想摘下一朵,可是我忍住了,不忍破坏沙漠里那最真实最原始的美丽。

  在水稍子,那棵叫做“情人树”的白杨前,我站了很久。据说,那是一个蒙古姑娘和她的知青恋人栽下的。可以想象,四十年前,当那位花朵一样的蒙古姑娘手捧树苗,和自己的心上人一同在沙漠里挖开树坑,抬来泉水栽下树苗的时候,紧紧拥抱的身影在夕阳的映辉下,多么动情!正是这棵爱情之树,结束了水稍子没有树的历史。眼前的绿荫,是冬青一样的水稍子人年复一年劳动的结果。情人树下,且不说那花朵一般的蒙族少女为情而殉的纯烈,也不说那走了再也没有回来的知青的无情,望着树干上那眼睛一样的疤痕,我恍惚觉得那蒙古姑娘,此刻就站在树里温情脉脉地注视着远方,让我想起了自己有过的曾经,不觉一阵痛楚。想拥抱一下这树,但我知道,在树里的眼睛等待的不是我,我想拥抱的,也并不是她。但我又清楚,我们是相近的,相亲的,因为我们用同样的方式理解了爱。

  沿着一条淙淙流淌的小溪漫步时,旁边几个女工挖出冬埋的葡萄藤,但怎么也抬不起来,我笑着喊:“我的高娃,我来帮你吧!”她们哈哈笑着。我沉重的心情也就被自找的乐趣消解了。抬起葡萄藤,和她们聊天,从我的赞美和她们的不以为然中,我品味出了“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感慨。看着果枝条上豌豆大的青果,桃花的粉红和梨花的嫩白,泉水潺潺流过,天成的自然令我神往,这是被污染的城市边缘怎么也见不到的清纯啊!或许,她们的眼里向往的正是城市,我叹息了一声,告别了她们。去寻找那眼养育了水稍子的泉水。

  孔雀泉边,人们大声呼喊着:“水来啊!”那泉好像是被唤醒了灵性,应答一般突突地向外冒水。我也大喊一声:“噢!水来!”水来啊!正因这泉水才有了情人树下情人的悲哀传说,才有了大片“沙漠明珠”一样的葱郁的园林。泉水边那棵像孔雀喝水的大柳树前,同行的小石笑着说:“如果是那位美丽的孔雀公主飞临,我就不走了,与她长相伴,厮守终生。”我笑一笑和他紧紧握了握手。

  坐上冲浪车去看大漠风光,已临近傍晚,北方的春天气候还很凉,不能在沙漠泳池游泳,就爬上沙丘向远处眺望:不远处的湖泊、绿洲和沙漠拥抱了,一边是生命的绿洲,一边是埋葬着世界的不毛之地,灵魂就在生与死之间战栗着。夕阳西下,大漠落日的雄浑和苍凉让我产生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孤独,那孤独像狼烟直冲心灵的穹隆。独自坐在沙丘上,我的心如同这广袤的沙海一样凄美苍茫。想象着一个姑娘正像一丛春天的绿色,站在一棵树下,盼望远方的我回归,为我端来一碗甘甜的泉水,抚慰我的创伤,洗去我满身风尘。沙海的春天里我被温柔紧紧地包围了。

  晚上,我们留在了蒙古包,热情的水稍子人点燃篝火,献上精彩的歌舞。同身穿蒙古盛装的少女跳舞的时候,我有了唱歌的冲动,真想为这自然奇观高歌一曲。那夜,我醉了,醉在这自然天成的春色里,醉在烤全羊的美味里,醉在了苍凉悠扬的马头琴里,醉在了蒙古姑娘甜美高亢的歌声中……

  从蒙古包的温馨中睁开眼睛,我错过了观看沙海日出,那轮春天的朝阳已挂在半空,浑圆而壮美。

  告别时,转身向水稍子的绿举手挥别的那刻,我突然想起一句话,“在沙漠里,只要找到了绿色,便找回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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