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程维的新古典主义现代诗歌,不仅是古典人文精神在当下的价值重构,而且还是中国诗人独特的联想、感悟的体认思维;不仅是新古典主义物化特性在现代的经营,而且还是中国最高美学化境的追求,以及多元化的新古典主义、表现主义、现实主义、浪漫主义、现代主义、超现实主义的开发。在这多元化的格局中,诗人程维的新古典主义现实诗歌无疑是古典中国一份辉煌的骄傲和贡献,他的新古典主义现代诗歌创作的所有的继承与实验都集中于传统文化创造性的转化和新思想的提升。
比如他的《楼兰》一诗:
给我灵感与启示的城:远古美人或
神示的诗篇。一支魔笛牵引我的思想
经过丝绸抵达楼兰
九百位少女如九百只天鹅
接受神明的派遣?驻足企盼
大风带来远古的乡音
千年的沙丘千年的月亮
让我的思想在大地上徐徐上升看见比我更远的事情
看见:楼兰从大漠中升起与下沉
千年的光阴一瞬的擦痕
花香与鸟鸣在我眼里闪现
她不是图腾
却带给我巨大的启示。她不是圣经
却能打开我们思想的门厅
在这里,诗歌作品的切入点颇具韵味。由于诗歌作品是不讲理的艺术,所以太逻辑化会使诗歌体系崩溃,这是我们在前面提到过的观点。诗人程维这里用“一支魔笛牵引我的思想/经过丝绸”显然是不符合常识的,但这又是极端符合艺术表达的出奇制胜的创作手法,而且还充满了哲学的辩证思维:“她不是图腾/却带给我巨大的启示。她不是圣经/却能打开我们思想的门厅”。在这巨大的启示和思想的门厅里,可以互相呼应。
楼兰。古老而美丽的名字
引起万千遐想和壮士奔赴的死神之吻
大漠风沙湮没的故城
海市蜃楼张开了梦幻。楼兰
我唯一的渴念。一个女子在前生
与我订下的千年约定
一首诗撒开语言的蹄子,要在丝绸上
留下驼铃的脚印。我骑诗向前
楼兰女郎策马扬鞭。古道残阳
马头琴里
隐藏着不朽的歌谣和爱情的呜咽
我是丝与绸的故乡
原来的游子。“哒哒”的马蹄在卷起黄沙以前
只敲过莲子巷陌落花灯
梦中驼铃召唤我楼兰的旅程
在这两小节诗歌作品里,其实我们可以从文本中跳出来,把思维放得更远一些,从文化的层面上来看,会有新的发现。中国古代的丝绸文化是楼兰文化之一,即典型的农业文化,中国的现代化就是实现古代文化向现代文化的转变。正如前面章节中所评论的那样:在这个文化转型过程中,古代文化面对现代文明时出现的各种心理状态,也就构成了中国文化现代性追求中一种极为明显的特征。
天上牧云的仙女发现了失踪的
古城。在空中引我前行
远方的商旅铺开了地毯
花朵和少女竞相争艳。蜜蜂与彩蝶
穿梭于花坛
楼兰女郎舞起异域的风情
诗人程维将思维聚焦在“天上牧云的仙女发现了失踪的/古城。在空中引我前行”之上,诗歌作品中描写的许多场景,如“商旅铺开了地毯”、“花朵和少女竞相争艳”、“蜜蜂与彩蝶穿梭于花坛”、“楼兰女郎舞起异域的风情”,都与诗人的心理激越和情感饱涨相谐和。
楼兰。楼兰
天鹅之城美丽绝伦
大风吹动你的羽毛。真气布满你的翅膀
发出高翔的弥天大音。楼兰白色的天鹅你在天上飞行
如水中裸泳的雪肌美人。一座空中花园
天使和神也会追逐这瑰丽的胜景
在这里,诗人程维深深懂得“天使和神也会追逐这瑰丽的胜景”的由来,这都归因于诗人善良的心愿与美好的期望。所以,诗人程维的诗歌创作中与古典有关的内容,都被提取并蕴涵在内。
楼兰
四千年的名字。经不起一声最轻的呼唤
四千年的美丽与神秘
只有今夜的月亮能够看见
美丽的楼兰公主蒙面而至。她的双眼
是令人惊艳的蓝宝石。小巧的胸衣下
露出美丽的肚脐
她在等待中寻找千年后的沙漠王子
楼兰。谁在千年的大漠中
裸身于月光中游泳。不再少年
楼兰的月光丝质的绸缎
四千年前的夜晚:谁将她轻拥在身
四千年后的今天
谁为她露立中宵?彻夜无眠
这两小节诗歌作品的思维背景主要是“月亮”。在古代,“月亮”是古典诗歌作品中常用的意象,但在这里,运用“月亮”这个意象使诗人程维那种潜意识的四千年前后的时空跨越闪烁着鲜明的现代情调。
月呀。夜空的千里马
一身洁白。四蹄雪亮
追着乌云打马奔逐在风的方向
楼兰的历史驮在你的背上。楼兰的灯火
一池萤光闪过你的眼眶
你今夜的泪里流出古楼兰
昔日的快乐和悲伤
很显然,深深烙印着传统文化的痕迹,诗人程维在此将“月亮”这个意象用在这首新古典主义现代诗歌作品中,并进行巧妙的点化,使其闪烁着现代的光芒。
楼兰的月亮爬上沙丘楼兰的美人
不倦地歌唱。舞蹈的脚镯如沙漠隐泉
在暗夜里流动叮当作响
探险者来到死亡的中央。亿万粒沙子
闻风而动。发出共鸣的和声
又大又温柔的沙丘。线条起伏
制造波浪和幻想
楼兰的月光废墟的新娘
你照耀着沙漠千里无垠
没有一个人把你仰望
今夜谁在沙漠上看到了月亮
谁就看到了高悬在头上的死亡
诗人程维在这两小节诗歌作品里描摹的“楼兰的月亮”都溶入了传统文化的内涵,从而使诗歌作品增添了奇幻之美。
一滴水从沙漠上消失。带走一百种生命
一棵草在土地上衰亡
衔走露珠和歌唱。众鸟飞离
寺院的古钟倒扣住夕阳
屋宇风化显露出死亡的力量
一颗小麦注视着桌子和餐具。一粒大米
追逐着盐和伙食。一群沙子
正搬动阳光和土地
一伙蚂蚁正迁徙帝国和巢穴
在这里,诗人程维面对“一滴水从沙漠上消失。带走一百种生命/一棵草在土地上衰亡”的生与死的起落,面对“寺院的古钟倒扣住夕阳/屋宇风化显露出死亡的力量”的感触,从而发出对历史的思索与对楼兰命运的喟叹。同时,作为一个有个性的诗人,程维毫不掩饰自己对生命的挚爱。
被大神收去的花园与王城
我写在四千年前的沙漠诗篇:
商业。自由与激情。荷马。李白或东方的雅典
楼兰故国:我是你沦落的王。儿子和情人
在四千年后用天才再现你的
繁华气象和绝世盛景
十万匹丝绸在天空破碎
裂帛的大音撕开烟云
最后这两小节,诗人程维很显然是站在四千年前进行时空的跨越并畅想“在四千年后用天才再现你的/繁华气象和绝世盛景”。在这里,无论是“商业。自由与激情。荷马。李白或东方的雅典”这样的诗歌句子中意象的选择,还是“十万匹丝绸在天空破碎/裂帛的大音撕开烟云”情绪的表达,都体现了诗人程维在这首诗歌作品中所体现的传统与现代之间的合奏与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