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社会政治和国情历史等诸多因素,在我国,村级行政实行的是“村民委员会制度”,即“村委会制度”,村委会享受一定自治权。基于此,村组织未纳入国家正式编制,独立于编制外,但又被体制所管辖,形成具有中国特色的组织管理制度。村主任,村支书等村级干部没有社会福利,没有养老保险,实际上就是时下曝光度颇高的“临时工”。少则三年一届,多则终其一生干到廉颇老矣。由此不禁让人联想到与“临时工”息息相关的“编制”一词。
提到“编制”就不得不说到一个颇具中国特色的神秘机构,即“机构编制委员会”。这个平时深藏不露的政府部门,掌握着增减编制、机构改革、部门重组等生死大权,甚至决定一个机构的未来。如此要害机构,能令局长摧眉,处长折腰,使其不得开心颜,皆因“委员会”掌握着他们的编制命脉。
旧闻重提,正如前不久各大新闻媒体竞相报道的“最美教师张丽莉”一样,后来得知,舍己救人的她不过是一名“临时工”而已。这就意味着“临时工”没有医保、没有福利,月薪仅千元,徘徊于编制外,随时有“卷铺盖走人”的可能。感慨之余,不禁唏嘘不已,原来在这张“最美”面孔下,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生活酸楚,埋藏着奋斗无门的制度缺失。对于素以“事后诸葛亮”的政府部门来说,以其颁发各种奖励证书,赋予张丽莉“最美教师”称号并号召全民学习之,不如将张丽莉纳入正式编制更能让她心安。
从另一方面进行解读,增加编制,意味着要增加人员,导致机构臃肿,对应出现行政效能下降,人浮于事的局面,这同国家倡导“精简机构”的精神内核所格格不入。然对于习惯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部门机构来说,“精简”无非是结构重组、人员重排,但编制总数并未发生变化。“精简”之后,大家相视一笑,彼此心领神会,不用担心食不果腹,或流浪街头,继续享受编制所带来的幸福生活。体制诟病,编制沉珂,早已见怪不怪,而对应的体制改革如同“官员财产公示制度”一样面临重重阻力,民众唯有仰天长叹“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矣。就拿山西农业厅来说,其治下49个事业单位,撤销了4个,编制减少了32个,但无任何一名员工因此下岗。当改革者信誓旦旦对媒体说道:“没让一个人下岗,没让一个人的利益受损。”时,听罢此言,不知该大笑,还是大笑?!
与“精简机构”所格格不入的便是让人深恶痛绝的“吃空饷”,二者盖因同属编制内,而被民众所唾骂不已。“吃空饷”现象的产生,首先同以往在行政事业单位改革中,为能尽快分流富余人员所采取的一些政策有一定关系。譬如,为鼓励部分工作人员永远离开党政机构,允许一些人停薪留职,并下海创业。其次,一些上级党政机关、事业单位,往往喜欢从下级借调工作人员,工资福利仍然由原单位发放,这也客观上为“吃空饷”提供一定的生存空间。第三,目前我国县乡两级对领导干部的年龄要求过于刻板,往往领导干部刚过50岁,就要从第一线退下来,退到二线实际等于可以自由、回家不上班了,但所有工资福利仍然按照在职对待。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在中央编办印发的《中央编办关于对“吃空饷”问题开展督促检查的通知》中,将“吃空饷”现象分为五种:在编不在岗的;已经调离,但不办理核减编制等有关手续的;虚报人员编制,骗取财政拨款的;已经死亡未核销编制的;其他形式“吃空饷”的。此前,从媒体披露的“吃空饷”者数据惊人。湖北大冶市2001年清理出“吃空饷”人员272人;湖南邵阳市2003年年底清理出201人;四川南充市2004年10月至2005年8月清理出6760人;安徽亳州2004年清理出2484人。2005年9月,中央编办决定在全国对“吃空饷”问题开展全面督促检查。据公开报道,已完成清理工作的四川、海南、重庆、湖南、河南、宁夏、内蒙古7个省、市、自治区,共清理出“吃空饷”者7万多人。2006年重庆市清理出2652名吃空饷的公务员和事业编制人员,一年要吃掉1300万的财政经费......
话说回来。一方面,像张丽莉这类优秀人才,任劳任怨,却始终徘徊于编制外;另一方面,像“吃空饷”蛀虫团体,沾亲带故,却享受着编制的恩惠。编制侵占者“占着茅坑不拉屎”,甚至拉完后依依不舍,不愿离开。张丽莉教师为何迟迟拿不到编制?这其中不仅体现了体制的势利与不公,而且本应属于张丽莉的编制,由于既得利益者的裙带关系与社会背景而被层层截留,最终落在校长、主任或县长、局长等的亲友头上,他们或许从未到校上过班,或许偶尔“客串”一下,却拿着数倍于张丽莉的工资和福利,而张丽莉们只能望着他们来去自如,谈笑风生的丑恶嘴脸。
作为泛政治化的制度性产物,编制好似一面体制之墙。墙内衣食无忧,竞争风险远小于墙外;墙外风云变幻,时刻面临着被淘汰的危险。编制之困正考验着社会政治经济变革的发展转向、转型社会制度设计的思考方向。同样,编制之困折射出计划与市场两个不同政治时代的制度真空。如何迅速注入新鲜空气,改革死气沉沉、状如行尸的陈腐体制;输入新鲜血液,铲除权力垄断、编制等级的腐朽编制,这是摆在执政者,施政者以及每一个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所面临的现实问题。
在提倡“以人为本”,构建“和谐社会”的今天,如何破解体制之疡,编制之困,这或许并非一朝一日之功,也许需要我们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共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