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子路在城门外住了一宿,早晨负责开城门的人问他:‘从哪里来的?’,子路回答道:‘从孔氏那里来的’。这个人又说:‘是那个明知不能成功而仍要坚持的孔氏吗’?
知其不可而为之,这是孔子的一种知天命。在那个里约崩坏的,道义尽丧的年代,明知众多的坚守与信仰只是徒劳却还义无反顾,这需要一种大勇气与大敬畏。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明,畏大人,畏神人之言。’也许正是这种天明观,让孔夫子无所顾忌的去执行自身的见解。孔夫子十五至于学,一生都致力于‘克己复礼’,凭一己之力,在那个浑浊的年代,肩负起一个士人的使命。他似乎预见却并不在乎,因为那个时代并不能理解他的抱负。又有一次,孔子一行要经过一条小河,但找不到渡口,看到远处水田里有了两个人在劳动,孔子于是让子路去打听渡口,子路恭敬的像他们询问,那人看了远处孔子一行问道:‘那驾车的人是谁,是鲁国的孔丘吗’?子路回答道:是,那人又说:‘嗨,既然是他,他就应该知道渡口在哪里’。孔子学识渊博,但这显然不是再说他也又不懂之处,而是在嘲笑孔子应该自知:前方的路不通,你应该调转方向往回走。孔子始终是孤独的,众人不理解他,时代也不理解他。靠着满腔抱负在周游列国中处处碰壁,却也不知折途放弃前行。很多时候现实和理想总是很矛盾,当孔夫子处于两难之境,理想中的‘克己复礼’未成,现实中处处碰壁之时,我们该怎样唤醒孔夫子的热情?但一路走来孔子始终面带微笑。为了一个抱负,颠颠倒倒几十年,为了一场空梦;痴痴狂狂大半生。值不值得说明不了问题,关键在于孔夫子如何保持着这样一种恒心。悲剧总是相伴而来,圣贤总是寂寞的。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与?’孔子其实早已为自己想好了出路,但在他一生的颠簸中,又有多少道可行呢?孔子还未曾叫上子路,显然他还未曾放弃行道。
一个人的信仰影响着一个民族,一个人的困境也是全民族的困境现实中的我们无所不在的重复着孔子的道路。执着与放弃,哪个才更该坚持?春秋的硝烟未散,今朝的风尘又起,华发生了满头,却还在困境中难耐。两千年前孔子的执着无疑给了那个时代最强的回音。夫子以一个人的战役,在黑白混淆的世界中保持着自身的清醒。管他礼乐崩坏,管他刀光剑影,他所做的只是要让他的道得以实施。只是等到了今天当我们还敬仰着夫子,遵循着父子的言行教诲时如若再遇到夫子的困惑,能坚持如夫子的又能有几人?这个世界到了现在,我们的困顿并不见得少了。‘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天即生仲尼,为何却还留下满地困顿。夫子无错,他让我们知道有时候天命难耐,有时候过程更重于结果,有时候道也难行,有时候心也会失望。圣人的情感往往合着我们每个人的心,圣人的智慧也支撑着我们这个民族的大厦。只是我们自诩为夫子的弟子,但从他那里学到的又有多少呢?当所有的理性与信念都行不通,当所有的执着都难以安慰,当发现这世界根本容不下自己的抱负,当看着一次次失落的自己时,有几个人还能再坚持。命中有时冥冥有约,敬畏天命成了我们的借口。这个世界已经少了太多的张力与弹性,萎缩的人格带来了整个民族灵魂的缺失。如若夫子今犹在,看到他的道依然在退后,夫子该做何感受?
子贡问曰:‘有一言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学生问及那一句话可以终身践行时,夫子的回答是‘恕’。自己不想做的事,不要强加给别人去做。孔子一生仕途不畅,自己在政治上的前途远不及学生。学生们践行者老师的理想,在那个乱世之中试图点亮一息灯火。父子及其弟子,把一套学说加于全国,这是否又是强加于人呢?我们用自己的实践与学识,在为人处事中找到许多有益的方法,这些方法成为我们做人处事的一种原则,但当我们有了更高一层的理想时,自己先前所践行的原则又会被随意更改。这便产生了另一重困惑:理想与原则的困惑。孔子之后的历代君王,为了自身地位的巩固,往往出尔反尔,不管这是否合理合法。人生中众多的困惑,众多的艰难,首先都让孔子遇见了。圣人难免有错,圣人要面临的困境远比我们要多。或许对于夫子或者我们自己,我们都应学会宽容,因为很对时候,我们的理性或原则往往不由我们就决定。
千年前的圣人,千年后的凡人,一样的在困惑中艰难徘徊。当中国有了孔夫子,也就有了困惑整个民族的困惑。我们这个民族经历了太多出乎意料的伤害。那些坚持的,改变的,都会因为时代而变化。当我们仰望夫子时,多些宽容,不仅是为夫子,还是为我们自己,更是为这个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