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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鸡

时间:2024-05-27    来源:馨文居    作者:陌小雨  阅读:

  乡村的孩子和城里的孩子不同,他们没有什么花花绿绿的现代化玩具,和许多好玩的娱乐项目,有的只是对那大山里的索取。乡村孩子的玩具全是本地自制,连娱乐项目也无非是笼子里逗蟋蟀,河里游泳,山里滚铁环,用羊、牛、鸭、鸡,来取乐罢了。就如我家的大公鸡,就是一群打架斗狠的角色,每次我都会赶着它们跟别家的大公鸡碰面,让两只“战神”你来我往,飞扑着斗个输赢。

  养鸡对于农村来说,家家都会喂十几二十只,用来卖钱,或者下蛋,以及逢年过节招待家中来的客人。家里的鸡都是自家母鸡孵化的,一年孵化两次,一次能有十几只。通常孵化小鸡,一年也只孵化两次,由两只老母鸡负责,剩下的鸡蛋都会留给自己吃。每只母鸡下完蛋后都会发情,这是大自然馈赠给母鸡的权利。有些母鸡发情而不能孵化小鸡,家里就用土办法让母鸡发情期过去,不然小鸡多了,家里也没那么多粮食来喂养它们。

  我家有三个鸡舍,两个鸡笼。鸡舍用来关鸡,鸡笼用来下蛋,或者孵化小鸡。不过有些母鸡也会把鸡蛋下到鸡舍里,主要是鸡笼不够排队,一次只能进一只母鸡。当然也有些母鸡会把蛋下到稻草堆里,或者杂草丛中,这样每天就得去找鸡蛋。鸡舍都是用木头做的,四四方方,有一块木板从上插到下,是关鸡进出的鸡门。为了避免鸡舍潮湿让鸡生病,鸡舍里都得垫草木灰和油菜籽壳。鸡笼是用竹子编织而成,里边垫的是稻草,通风而保暖。

  我们家有两只老母鸡是活得最久的,个头大,适合抱窝,会带小鸡。母鸡也分优秀和不优秀的,优秀的母鸡带出的孩子都能健健康康长大,而不够优秀的母鸡,总是时不时会踩死一只小鸡。老母鸡很有责任感,刚开始谁都不能靠近小鸡,一靠近它就会张开翅膀,威胁着凶个不停。而这个时候,小鸡们都会跑到老母鸡的身体下躲起来。

  都说女人怀胎十月很辛苦,可老母鸡孵化小鸡也不容易。它们一天只出来一次,还得人抱出来喂食,可老母鸡总是没吃多久就又会跳进鸡窝里继续孵化。每次孵化完成,老母都会瘦一圈。老母鸡孵化小鸡通常在二十天左右,在孵化过程中还得不停地翻鸡蛋,让温度均匀适中。

  小鸡刚孵化出来特别可爱,毛绒绒的,金黄金黄,特别漂亮。这个时候,也是小鸡最好玩的时候,可以握在手中把玩,听着它“啾啾”叫个不停。父亲和母亲教育我说,别去捉小鸡,不然会被母鸡啄伤。可小鸡太可爱了,我总是不听父母的劝告,偷偷将小鸡握在手中,忍着被老母鸡啄痛的感觉,也要抱在手中玩。许是捉的次数多了,见我没有伤害到小鸡,母鸡也不再啄我,不过它还是会张开翅膀,全身羽毛倒立,发出“咯咯”的威胁声。

  所有鸡喂的都是谷物,不过也有两种情况例外。一是老母鸡孵化小鸡和带小鸡的时候,得给老母鸡补充营养,喂白米。另一个是小鸡初长成,可以吃白米的时候。一旦小鸡长出翅膀,不需要老母鸡带领,喂食时,就会分开它们。老母鸡吃谷物,小鸡吃白大米。有时老母鸡也会去抢食小鸡的食物,这时就得人看着,把老母鸡赶开。等到小鸡都长大点,可以吃谷物时,就可以全部放在一起吃食。

  鸡的命运很悲惨,大部分鸡都活不过一年。只有下蛋的,或者孵化小鸡的老母鸡,以及留种用的大公鸡能撑到第二年。然而到第三年,就只剩那两只老母鸡还活着,其它鸡都已经被更替,成了餐桌上的美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在食物链里,鸡的宿命本身就是为人类服务的,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其实鸡养那么多,也不全是都拿来自己吃,也会卖掉一部分,贴补家用。在小时候,鸡肉的价格远远超过猪肉,通常父亲都会让母亲捉一只鸡去卖。换回的钱,可以买些生活用品。我们那里,每家都会喂一头年猪,上半年基本不缺肉吃,长大的鸡就只好卖到集市里。城里人都喜欢买农村的土鸡,说农村的土鸡不喂饲料,营养价值丰富。

  鸡分雌雄,而公鸡往往比母鸡生命短暂。在我家里,公鸡要想活得长久,就得长得漂亮,还要打架够狠。打架厉害的公鸡说明体质好,适合留种。父亲也喜欢大公鸡,喜欢看鸡打架斗殴。我也随了父亲,经常把两只公鸡围到一起,让它们相遇。要是自家的鸡打不过别人家的鸡,它铁定只能活到大年三十夜。把这只鸡宰了过后,会有新的公鸡产生,会继续争斗下去,直到新鸡王的诞生。

  有一年,我家出了一只特别厉害的大公鸡,长得非常漂亮。它有着高高的鸡冠,威武霸气。颈部羽毛层层叠立,金黄色带红有着特殊的纹理,依次往下变成红色。到了背部就是鲜红色,腹部和尾部是黑亮镶嵌着亮蓝色。鸡肚子下,一双健硕有力的脚杆子,布满了层层鳞片。尖而长的喙,是它的秘密武器。在鸡头的两侧,有两个小眼睛,一闪一闪的像两个珍珠。眼睛外有半圆肉褶,将眼睛围成一圈。

  大公鸡很雄壮,每天三更都是它先叫,然后其它公鸡也跟着叫。在古代,鸡鸣也是上早朝和战时的时间标准。诗经中有云:“鸡既鸣矣,朝既盈矣。”可见鸡在古时候的作用有多大。每次鸡叫三更,就是父亲出去狩猎的时候,他会带着我家那条大黄狗去山里转一圈。如果碰到猎物,地面的当早带回,如果是地洞里的,就第二天下午找人去挖。

  大公鸡风流成性,总是四处乱窜,附近的鸡都敢怒而不敢言,任它嚣张跋扈。大公鸡也不怎么怕人,喂食时,可以去抚摸它,它只是边吃食物边挪腾身子,想躲开你。等它吃完谷物,我就会把它捉在脚跟前,梳理它的羽毛。捉住时,它不能动,只能张着脑袋左顾右盼,时不时嘴里“咯咯”叫着,似在询问为什么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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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狗是护主的忠心爱犬,可大公鸡也不例外。有次我放学回来,快走到离家门口不远处的晒谷场时,路上一只大公鸡拦住了我的去路,一直向我逼近。它飞扑而起,往我身上一顿猛啄。我瞬间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左右躲闪,往别的地方跑。可那只大公鸡不肯放过我,一直跟随着我,不停对我采取攻击。我吓哭了,怎么逃都逃不掉。这时,救星来了,我家那只大公鸡走到了晒谷场,一见我被攻击,它箭一样飞奔而来,对着那只别家的公鸡就猛扑。脱困后的我也不哭了,看着自家的大公鸡跟它厮打,安全感满满。那只大公鸡还是不敌我家的大公鸡,被打跑了。

  回到家,我把这事跟父亲说了,他只是笑了笑,并不怎么信。至此以后,我对那只大公鸡格外照顾,总会偷偷抓一把白米去喂它,给它增加营养。见有吃的,大公鸡每次看到我都会跑到跟前,在我身边转,“咯咯”地叫个不停。当然,我也不会亏待它,会去抓一把米喂它吃。

  逢年过节或者家里谁生日,父亲都会宰一只鸡,一家人晚上美美地吃一顿鸡肉火锅。父亲做鸡肉火锅可是一绝,那味道在别处根本吃不到。每次捉鸡宰时,我都会守着鸡笼,怕父亲捉那只我喜爱的大公鸡。每次父亲手要碰到那只大公鸡时,我就跟父亲急,不让他捉。其实父亲也是在逗我,其实他也舍不得宰那只大公鸡,毕竟养了那么久,也养出了一点感情。

  然而我保护得了一时,也保护不了它一世。在第四个年头里,它还是死在了父亲的菜刀下,成了锅里一顿香喷喷的鸡肉。那时家里没有其它鸡可以宰了,其它鸡都还小,两只老母鸡又不能宰,得留着下蛋和孵化小鸡用。大公鸡被宰的时候,我哭了,哭得很伤心。那天我是第一次没有吃父亲煮的鸡肉,我过不了那道坎,毕竟它救过我。

  都说孩童忘性快,可是那只大公鸡我一直没有忘。我忘不了它飞扑而来救下我的那一刻,我忘不了它勇猛的把别家大公鸡打跑的场景。它高大的形象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脑海里,陪着我长大。从那以后,我虽然也有喜欢过其它大公鸡,可是没有一只大公鸡像那只大公鸡一样,让我记忆深刻。

  如今我长大了,也没时间去喂鸡,鸡的记忆也只在脑海里,在父亲的餐桌上。到了父亲的晚年,他说:“宰了一辈子鸡,现在每次宰鸡都非常可怜它们,有点不忍心下手。”是的,如果不是因为食物链的关系,谁又愿意将菜刀伸向鸡的脖子呢?除非我们都吃空气,也和树木一样长在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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