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没有出生的人
那些没有出生的人
它们在树枝上生长
用风声说话，想念妈妈
就把眼泪放进山谷里流淌
在透明的光中，它们欢笑
嬉戏，歌唱，或者舞蹈
夜里，悄悄地回家
骑着鸟儿，躲在屋檐下
如果是满天繁星，竹叶沙沙响
那是它们的小计谋，一会儿
又捧着萤火虫黄绿的光
在水草边学习恋爱的技巧
那些藏在云朵里的，在练习
坠落与飞升，有时数一数星星
有时把雨滴变成飞雪，然后
落尽我们的梦里，打量我们的存在
关于抒情的诗
抒情无需眉间的胭脂，无需唇下的黑痣
可以是流淌的雪水，三月的青柳枝
像菩萨的手掌，向上是自在，向下是蔚蓝
而我们，只是时代的旧轮胎
每天都在用磨损的身体碾压自己的影子
在风雨中啃咬生活的平滑与倾斜
像报纸上的墨汁，想抓住一张纸的光亮
和沉静，而世界是潮湿的，即使晴天
红润的手终究颓弱，如雨中的霓虹
我们就用这样的手码字、填表、呻吟
挣扎，苦难，与悲哀，抒情最终是难为情
的苦事，还没有老，就恼于启齿，羞于说出
那些生活的台词，词语的枯萎和深
“如果不能爱，我宁愿去死!”
再晚一些，花就要开了，如果也给我一滴水
可我正如孤独的猫，无力推开黑夜的家门
骑士歌
我是来自东方的骑士
在马背上以笔代剑，以墨替血
饮晨露润喉，唱故乡的童谣
写自由的诗歌，然后独自去远方
异乡河边的女子，一见钟情的
把她还给流水，崎岖的山路上总有好故事
遇到小狐仙，我就说：“跟我走，我是骑士。”
然后，掏光她的眼神，装在酒壶里
小酒馆在松林铺，月光溅湿了马蹄
这瞬间的景象，我仿佛来过
是前世吗?我也要喝上十八碗
再等等腰挂宝刀的武松
“兄弟，今夜只喝酒，谈诗，说说兄长和嫂嫂。”
月光是慈悲的念珠，悬挂在茂密的树枝上
只要闭上眼睛，这静谧中的热血
水一样，有清澈的倒影和洁净的微光
再走，就是秋天了，百草枯黄，马儿瘦小
晨露也凝结成霜了，小狐仙在酒壶里露出原形
有一条孤独的尾巴，江山萧瑟，武松兄弟出了家
再走，流水也枯了，石头是大地的伤疤
也是我的，凉风扑面，我要停下来
与渔翁订忘年交，就住在船上，水逝云飞
我在月光的影子里静养，忘记所有的荣辱
去南方，靠近大海，成为水的暮年
记梦：水及草穗
它总是突然漫上来
像风的亲旧
草穗在水光中
荡着，学会了如何沉默
我的脚踝呢，有点惊慌
透明的水总有未知的深度
水纹像变形的忧伤
淹没了透彻的光
在水中，我也抓不住自己的影子
深处的青黑，是隐秘往事的倒影
无数次，我朝岸边回望
那草穗仿佛已身怀天空和远方
水面映满它熟透的紫
这时，起风了，水也漫得更快些了
早 行
雪花翻过山脊……
潮湿的大地，落满嫩黄的鸟鸣
走在风里的人，一手提着粮食
一手提着草药，只有我知道
他们是谁，要到哪里去
最后一封信
我说了梨花的雪白，说了桃花
的短暂，也说了一壶好酒内心甘冽
滋味温甜。在星光下，我只有平静
像你最爱的清露，把光亮隐藏在体内
请慢慢地读，不必惊异，也不必烦恼
这一切，只是窗外正在飞散的细雪
整个世界安静下来，这白纸
和黑字，亲爱的，是风的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