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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在黑夜里讲故事

时间:2024-09-16    来源:馨文居    作者:佚名  阅读:

  把黑夜分成三段,像一条有时候光滑黏稠有时候泥牛入海的大鱼,鱼头是夜的入口。刚刚走进夜晚的时候,她丰饶肥美昏昏沉沉,金色巨轮刚刚露了一脸,懵懵懂懂误打误撞,刚刚被落日的余晖晒晕,血都涌进了胃的深处,并不知夜之将至。一开始黑夜的颜色很生硬,少儿档和油腻大餐,楼上蹬蹬咣咣的脚步声混响,一脖子扎进了黑黢黢的大海,呛了十好几口水,鱼头细节丰富,但骨多肉少并且鱼眼圆润狰狞,扎着猛子四处横冲直撞,并不知道将游向何方。

  新生的夜年幼,有所有年幼之物的优点和缺点,不谙世事,又自卑又狂妄,总觉得凭着自己的一身蛮力,就能够只身前往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地方,每到新鲜之处,看到冷的烟火或者带着大量闪光鱼群的暖的洋流,还有点羞怯和生硬,走到灯火或者水草深一点的地方。迷着路,一边疾速奔跑一边痛饮、进食,桃花过处寸草不生,打着饱嗝还吃个没停,所有陌生的羊群,不认识的灌木丛,素昧谋面的石猴或者脸生的小尼姑。饕餮完毕坐在亭子里,给过路的人讲故事,喜不自禁的时候,听故事的人也吃。巨大的饥饿感和好奇心,几乎是使命感一般,推使着她马不停蹄地行进。

  在火焰里停了下来,她静静地待在火中,想一些一会焦灼一会暖和一会发光一会默默翻了个面的问题,在火里变换着自己的浓度和密度,一会哭湿了自己一会又将自己烘得毛胀皮滑,时不时感到即将被熊熊烈火燃烧殆尽,却又仍然不舍得离开,火里有岩石,有噼啪蜷动的响尾蛇,成群结队不可名状的动物,从梦境宫殿里滑出,黑夜被烧开了一只豁口,难为情地把自己往里掖进去一点。

  她不稳定,不久前才是一只巴掌盖住灯造出的一片浅黑,马上又觉得自己是可以装载一切色彩的最密不透风的、一块没有颜色的铁。总在说服自己:这不是我曾经来过的领土,我也从没有遇见过这群人,没有说出过这句话。可正是这种不确定的旅程,不可预估的遭遇无尽的麻烦和不可预期的爱,使得她感到自己的到来是一种使命而绝非偶然,她把焦距调虚,让摄入眼中的光线减弱,感到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雄壮过。

  她步入了壮年,终于不再因为急于长个而无休止地饥饿,看到自己的身体一点点丰厚起来,每一块肌肉都在抖动,恰到好处地闪动微光,她的身体已经成为了并不以自己意识控制的独立存在的东西,操纵着自己去力所能及之处,盖房子或者筑塔,把她在火里看到的东西带出来,去乘船或者滑翔,经营一片花园或者只是让他们趴着,在每一个季节光线最美的时刻,什么事情也不去做,只是静静地看时间走,等洪水来,等山慢慢地被雾遮起,彩色的光刺开皮肤,地衣表面渗出糖,还是不安,总觉得肩上扛着一群聒噪的鸟,嚷嚷着迁徙,被火烧开的口子里,衣袖中,总有雨水,有石子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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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规范着自己的作息,在有限的条件下遛马,牧羊,保证不饿死或者撑死自己,和一些人交谈并保持最低限度的整洁,必须时刻控制自己不偏不倚如履平地,保持着高速的思考或娱乐,面对每一次迎头痛击都能抱以重拳,活泼的时候抱着几千只深度睡眠的蝴蝶迎风起舞,沉默的时候自己躺在鱼缸里。领地里五光十色的活物轮番上前轻啄他的眼睛,她连眼皮也不曾翕动一下,他们就钻进身体里,顺着五脏六腑,荡秋千挠痒痒,十八般武艺,刀枪棍棒镲,有练柔术的,也有十字擒拿莲花手,翻身冲着冠状动脉就是一计红缨枪,她大笑,“我怕得要命,却又觉得好得要命”,还说打得好。

  只有在强烈的爱面前,她忽然慢了下来,感到自己又退回了那个一个巴掌的黑,像被招安的土匪在剧烈发抖,“别对我说我的名字也不要使我看到自己的样子”,她害羞得蜷成小猫似的一团,满身皱纹,感到黎明将至却又无计可施,变得稀薄而柔软的那个夜晚,摇晃着,开始渐渐变得透明,有颜色渗进来,还不太死心,企图改变自己的航程,“请抚摸我,摸一下让我死去,再摸一下,让我活过来。毫无疑问,我被敏感和情感折磨得死去活来,如同绞刑消耗着体积,我在衰弱,但下一次降临,只会变本加厉。”

  ?“很多时候记忆是短期的,暂时的,只属于一个迷迷糊糊脑子里忽然被镜子的反光一晃而过的瞬间,照相术使可以捕捉到的现实作为一块裹尸布被保存下来,但是我的能力是把那个只能藏在火里的平行世界移动到合适的位置。我也不知道我还能这么做多久不腻,但我无法忍受的东西有很多,就像我并不能忍受两个差不多的故事或者两只差不多的飞蛾女爵。”

  ?“在高处看,荒野只是草白色的一片,荒野上的人,是移动的黑点,但当你真正来到荒野之间,草有高矮肥瘦油枯润燥,人有男女老幼衣冠鞋帽,草间有蛇虫鼠蚁,荒野永远也不可能是一片颜色或者一个称谓了。我想探索的世界也永远不会是一个概括的干净的世界,他们可能失真,可能巨细靡遗,但首先,她是细腻而又粗暴的,我必须亲自丈量,因为我们能了解的世界是极其有限的,是基于自身局限性出发的那个经验范围内的地方,所以即便是幻想,一切也不可能超越自己曾去过的地方,差异仅仅在于,下一次,走多远。”

  在夜里给你讲一个故事,在一个五脏俱全有血有肉的地方,可能会引起恰到好处的不适感,会呛着嗓子或者点燃头发,你可能会感到不可理喻,生气或者难过,但保证是一个你没有听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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