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间,离开故乡十几年了,儿时的记忆渐渐模糊,唯有奶奶门前那棵枣树随时间的流逝,在我的记忆里愈发清晰。
我不到一岁时,妈妈生病住院,爸爸工作繁忙,就这样我被送到了爷爷奶奶家。陕北清涧县马家沟最有名的东西是青石板、狗头枣和粉条。很可惜,这些都和能源无关,所以这是一个贫穷却民风淳朴的地方。
汽车在沿途停下,顺着约10公里的山路才能到奶奶家,一路上总会遇到好多认识或不认识的人,有句话叫“马家沟一个沟的人都算亲戚”,这话真是不假。不论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还是嬉戏玩耍的孩童,有行人经过时,他们总会热情的打招呼,话家常。途中最美的风景便是那一棵棵枣树,有青青的醉枣、红红的狗头枣、还有红星枣之类,总之是品种繁多,一路上不愁饿肚子。
总觉得奶奶门前的枣树和其它的枣树不一样。枣树直挺挺的立在院子中间,奶奶将树的那头栽了一根粗粗的木桩,中间拉条绳子,这便成了天然的晾衣架。窑洞里冬暖夏凉,衣服被子容易受潮,晌午时,奶奶就把衣服被子搭在“晾衣架”上,它们被太阳烤的暖烘烘的,盖着“太阳被”,我们做过无数个香甜的美梦。一群小不点儿在院里嬉戏打闹,围着这棵枣树转圈圈,转一圈把肚子碰一下,笑着抱成团,这让我们乐此不疲,转累了就躺在树下,树影斑驳,眼睛上被蒙上一层闪闪的光,晃啊晃的,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傍晚时分,一大家人坐在树下的青石板上吃饭,树叶被风吹的“哗哗”响,这时的枣树仿佛有了生命,就这么静静的、默默地陪在我们身边。
一年后,爸妈将我接回家,听他们说那时刚会说话的我,嘴里时不时念叨着:“我要回”,“怕怕,怕怕”,惹得周围人哭笑不得。爸妈当时很忙,只能把我送进托儿所,那真是一段黑色的记忆,所里的胖奶奶要照顾很多孩子,怕我们跑丢了,便采取“牢笼式管理”,孩子们吃完早饭就躺在床上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发呆,活泼好动的我可受不了这样的待遇,想下床去玩,她偏把我放在上铺,吓得我都不敢往床下看。这样的苦难日子没熬几天我就哭着闹着不去了,爸妈只能在上班时将我反锁在屋里,下班回来看见哭的像泪人儿一样的我,心里真不是滋味,无奈之下唯有再次把我送回老家。
这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逢年过节,跟着爷爷奶奶串亲戚,时不时的抱回各种类似动物形状的花馒头,一路上蹦蹦跳跳,快乐的像只小兔子。在山间玩耍,家里的那条大狗总跟在我身后,它是我的忠诚保镖。一日走累了,看到它突然想起电视里的人骑马时那英姿飒爽的样子,灵机一动,就爬到了狗背上,它吐着舌头驮着我在山间跑的气喘吁吁,我高声喊着 “驾!驾!驾!……”,心里那个高兴啊,就好像自己成了万人瞩目的英雄一样。说到这儿,不得不提起我另一个好朋友——大白公鸡。当时还小,不知道只有母鸡才会下蛋,给它喂完食后,总是焦急的等着它下蛋,可是每次都很失望,我就追着捉弄狼狈的它,它“咯咯咯”的叫着,无处藏身。
枣树结满枣的时候,我常麻利地爬上凳子摘枣子吃,吃饱后就把枣喂给鸡和狗吃,那场面真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鸡飞狗跳。枣子成熟时,便是家里最热闹的时候。这样无忧无虑的时光不知过了多久,到了该上学的年纪,爸妈来接我。临行的时候,我在车上哭,奶奶在后面抹泪。我告别了爷爷奶奶,告别了我的“儿童乐园”。
自此之后,便很少再回老家。遥远的路途、繁忙的课业使我没有太多时间和爷爷奶奶团聚。慢慢的忘记了很多事情,可我忘不了爷爷去县城买给我的葡萄、裹馅(陕北特产)、牛肉,还有好多在他们看来很奢侈的东西,他总把它们小心翼翼的放在柜子里,自己舍不得吃,全部留给我;忘不了奶奶胖胖的身影蹒跚着干着好多农活,做饭洗衣种菜,她总是天不亮就起床,忙碌到太阳落山,却笑呵呵的的从不说苦;忘不了陪伴我长大的那棵枣树,它带给我了无尽回忆。这些年来,只要是老家的亲戚来家里,爷爷奶奶总托他们捎来干枣条、枣膏之类的枣制品,可都没有院里那棵枣树的枣子香。
一直觉得爷爷奶奶挺孤单的,儿女都在外地,家里的狗死了,鸡也没有几只,院里不复小时候的热闹场面,他们含辛茹苦把儿女抚养成人,又把我们这一代人养大。如今,儿孙都不在身边,陪伴他们的,只有无尽的思念。院子空落落的,只有那枣树和两位老人相依相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愿枣树能听见我的心声,代我陪伴着爷爷奶奶,让他们健康长寿,安享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