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青正喜滋滋地等着,听见这句话咂摸出不对来,他收回了讨要蜂蜜的手:“哥,他们也要去京城?你又坐在这,你们不会是一道吧。”
程锦官看他一眼:“嗯。”
他“嗯了”?
时青抬手碎了个茶碗:“姓程的,你今儿把话说清楚,别看你是京官,我照样揍得你变成三条腿蛤蟆。”
程锦官蹙眉:“你气什么?”
“你瞒着我姐,要和别的姑娘跑,我能不生气吗!”
程锦官一直平静无波的脸终于有了动静,他也碎了一个碗:“时青,讲道理,要跑也是小春先抛下了我和旁人跑了。”
恶人先告状!时青气得嘴都歪了,把桌子也掀了。
后来演变成两人嚷着打成一团。
【柒】
“姐,程锦官揍我。”时青肿着眼来向时春告状。
时青是洛阳城内有名的四体不勤,跑起来还没草鸡快,向来是不会寻衅滋事的。时春便领着他去找了程锦官,却见程锦官正裸着上身上药,后背一道巴掌长的伤口,瞧着怪吓人的。
时青正昂首挺胸地等着时春给他讨公道呢,脑袋上就挨了一巴掌,时春道:“你怎么把他打成这样?”
时青眼泪都要出来了:“姐,你不是来帮我的吗?”
“我又不瞎,你们俩谁吃了亏我看得出来。”说着她又打了时青一巴掌。
程锦官伤在后腰,对着镜子比画了半天上不了药,只分出一丝心力来驱赶这对姐弟:“不关时青的事儿,是我不留神绊倒,摔在了碎碗上。他这样细胳膊细腿的,我能打十个。”
时青气得撸袖子:“姐,瞧给他厉害的!你出来,咱们再来比过!”
时春将时青推了出去,顺势还把门从里面闩上了。程锦官方才还一脸的无所谓,此刻忽然去抓衣裳,似乎是有些羞赧。
时春拍开他的手,亲自给他上药,他背上还有大大小小的其他疤痕,圆形的、鞭状的,还有不少烫伤,这三年他都经历了什么啊。她张口想问,但最终还是缄口。
程锦官闷闷道:“你不问我为什么和时青打架吗?”
“时青已经跟我说了。”
程锦官眉头扬了扬:“你不生气吗?”
时春已经上好了药,不为所动地往门边走:“这有什么可生气的,当年你夜逃我都没生气。何况我已经和旁人定亲了,管不了那么宽。”
程锦官沉默了。
时春拉开了门,阳光从外泼洒进来,她微仰着头迎着光,在他眼中只剩下细瘦一条。程锦官一眨不眨地瞧着,她太瘦了,这三年间,她过得应该不太好,单薄成这般模样,像是要消失了一样。
“表哥?”时春诧异地看着他。
程锦官不知何时抓住了她的手腕,褪了色的五色绳被他摩挲着:“你还戴着它。”
时春下意识想要挣脱,听见他又说:“小春,不管你信不信,我心里有过你。”
她睁大了眼睛,想从眼前的人身上瞧出点说谎的端倪。
三年前,她十六岁,他为她系上亲手编织的五色绳,端午的夜晚那么静,除了彼此的心跳,只有树梢的蝉鸣绕进来。五年前,他脱了长衫为她爬房顶取风筝,眉上被落瓦砸得血流如注,留下一辈子都去不掉的疤,那时候,他都没说过喜欢她。
现在,听说她要定亲了,他却说心里有过她?
“那是什么时候?”她忽然怒火中烧,“你心里有我,是什么时候?”
时春想要去摸他眉下的疤,“该不会就是此刻吧。”
程锦官别过脸去,他总是在闪躲,那似乎是他的生理反应,时春觉着,她再也不会遇上一个比程锦官更会说瞎话的人了。
【捌】
时春的婚期定在六月,喜服已经送上家门来,时青皱眉说尺寸做大了,但其实是时春又偷偷瘦了。
窗台上的两盆六月雪,仿佛是程锦官的脸,时春看着烦,就打发时青去丢掉,谁知道刚开门,就看见程锦官像只鬼一样幽幽地堵在门口。
原本昨天就该离开的他,由于跟时青打架伤了后背,又要留下养伤。
三年不回来,一回来就要待三年的架势。
他伸手去接六月雪:“不喜欢的话,放到我那里吧。”
明明上回他还说想扔就扔的,现下又一副受伤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