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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椿呓语,心暖三月

时间:2024-09-29    来源:馨文居    作者:馨文居  阅读:

  异乡的三月,我似乎还能看到童年的香椿树正沿着那条乡间小马路向我招手,沿着炊烟升起的屋顶一路展示微笑。香椿树淡淡的清香,穿越我的童年,载着朴实无言的爱,向我飘来。每一件与香椿树有关的细节,都如歌般的温暖。

  ——题记

  1.

  童年的菜园地里种着一排香椿树,笔直挺拔,枝叶婆娑,绿意盎然,它是我乡土生活里难以忘怀的记忆。虽然香椿树早在十多年前已经被砍掉,但每年三月,我似乎还能看到童年的香椿树沿着那条乡间小马路向我招手,沿着炊烟升起的屋顶一路展示微笑。我至今似乎还能闻到那时淡淡的阵阵清香,直袭胸怀。

  那是父亲年轻时种下的香椿树,在离老屋五十米远隔着马路的菜园里。菜园半亩左右大小,面朝马路,右侧是池塘的路基,其它三面是用普通的竹子和木桩围就的篱笆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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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老家的菜园,经常会有别家的鸡鸭鹅,大白天从篱笆缝隙外钻进来,跑进菜地里偷吃着菜叶。没到上学年龄的小孩,经常的任务之一,就是看守自家菜园不要让那些乱跑进的小家伙践踏,要么拿一根小竹杆,要么捡起一个小石子,把那些偷闯进菜园的小家伙赶出篱笆,赶得飞快,翅膀惊起,落一地羽毛。我家的那片菜地离池塘近,也不例外地受到那些小家伙的入侵。刚从池塘里嬉水后的鸭鹅,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就从外面的篱笆墙挤进来。有时还会悠闲地躲在我家的香椿树底下,闭目休憩,似乎那里是它们的领地。

  其实,看守菜园并非是件苦闷事。在香椿树下也偶尔会捡到一两个生鸡蛋或生鸭蛋鹅蛋什么的,那是最值得跑回家拿给大人作为炫耀的功劳。不过,家里人还是会问是谁家鸡鸭丢的蛋,再给人家还回去。当年清贫的乡亲平日里靠养一些家禽专门下蛋再拿到老街去卖,换回一些油盐酱醋钱。也会留下一些蛋招待平日里来往串门的亲戚,谁家丢个蛋都感觉有些心疼。淳朴的乡人,似乎达成了一种默认的惯例。谁捡谁还,礼尚往来,不占别家一点便宜。在他们的心里,更相信善良能让人活得长寿,更相信善良能得到菩萨保佑。那些大人们,晚上等家里的鸡鸭鹅全部回到圈里或者笼里,总会捉住它们的爪子,一个个的倒提起来,用拇指往屁股端伸进去摸一摸,摸一摸里面有没有蛋,快不快要到下蛋的时间了。要是谁家的鸡屁股鸭屁股鹅屁股昨天摸上去有团软软的圆蛋形状,到今天里面是空的,如果圈棚里捡不到蛋,没准是把蛋生在外面的空地或角落里了。

  2.

  香椿树,我儿时沉默不语的伙伴,端祥着我那一路奔跑活波的成长画面。

  我家的香椿树,长得特别高大粗壮。每年春天,香椿树刚发出来的嫩芽,就可以踩着木梯采摘下来做成香椿炒蛋的美味。那是一道可口的菜,我现在想来舌尖还有津津有味的感觉。夏天,当香椿树的枝叶长成茂盛的浓荫,那时香椿树底就成了更加热闹的场所。不仅吸引着一些蝉儿紧贴在树杆上大声鸣叫,也吸引着伙伴们有着上树捉蝉儿的冲动。树杆高的爬不上去,还得跑回家里找出细长的竹杆,钻进每个牛棚猪圈的角落寻找踟蛛网,用竹杆尖缠上好多张踟蛛网,放在水里浸几秒钟,再提起来用力甩一下,如此反复多次。浸过水的蜘蛛丝很有粘性,把蜘蛛丝捏成一小团,用它去沾香椿树上的蝉儿。捉到的蝉给它薄薄的翅翼摘掉一些,也就不用担心它飞走了。或者在蝉儿的脚上系根细麻线,捏起细线的一端,象放飞筝一样让它乱飞,甚是好玩。如果觉得它太吵了,拿针在它腹部下方有孔的地方扎一下,它就不叫了。蝉儿是可以放在书包的文具盒里拿到学校去在同学面前炫耀的,也可以放在自已家里煤灶盖着的铁饼上烤上几分钟来吃的,金黄色的蝉肉香喷喷,特有一番风味。等到秋天时,孩童们也忘不了捡起被风吹落下来的叶把子用来比赛,两手捏着叶把子,相互成“X”形交错使劲往自已的方向拉,看谁的叶把子不会被拉断,可人两人玩,也可以多人玩。折不断的叶把子就是将军的“宝剑”,大伙儿都听他的,特神气。不过那神气谁都可以当一回,只要你掌握那种比划的决窍,一是要挑粗且柔软的叶把子,二是速度要快,三是偶尔也要耍些小聪明,就如“扳手劲”一样。飘雪的冬天,在香椿树下堆雪人打雪仗也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调皮时会趁着对方不注意,往脖子里塞一团雪,再飞快地跑掉。现在回想那些年开心的场景,不亦乐乎的玩耍,竟有些流恋了。

  是的,总有一些记忆还那么清新,让你无法忘怀。当时光把往事打磨得光亮,再重新摆放在你偶然途经的路上,你定会如我一样忍不住思绪万千、感慨激昂。当年的农村孩子,没有漂亮精致的玩具,扎纸飞机、滚铁轮子、捉鸟捉蝉,捣弄蜂窝,跳格子,玩战争,打雪仗都能成为一年四季连续上演的一幕幕生动真实的话剧;当年的农村孩子,没有宽敞的游乐场,老屋的巷道、晒谷场的空旷处、山间的小溪、树底下的空地、田边的鱼塘和水库,都是他们身影穿梭的好去处。

  记得后门山上每晚升起的那轮明月,记得从香椿树叶缝隙间轻洒下的清亮月辉,记得树底下纳凉的人群,记得从牛棚羊圈出发的羊群咩叫掰开的每一个清晨,以及每个清晨被窗外香椿树上清脆密集的鸟声啼醒的无邪的眼神。

  3.

  香椿树,我儿时沉默不语的伙伴,更记载着我们全家那些年生活的变迁。

  我小学毕业以前,父亲在几百里外的国企矿山上班。母亲带着我们兄妹四人守在乡下老家的那间老屋和几亩田地生活。父亲每月总会从微薄的工资里省吃俭用准时寄回家里补贴家用。那时从老街邮电局派送各村的邮递员,在村口外骑着墨绿色邮电专用自行车,一路按摇着车把前的铃铛,一路叫喊着谁家的信件谁家的汇款单谁家的包裹,然后坐在香椿村下稍作休息。那时听到铃铛,我总会上前去问有没有自已家里的信件或汇款单。

  儿时菜园里的香椿树,伴随着那些岁月和我们兄妹一样健康地成长。香椿树越长越高,兄妹四人越来越大,老屋的空间变得越来越捅挤,父亲想盖新屋的愿望就越来越强烈。

  父亲退休前,用积存的积蓄加上从别处借凑的一些钱,便请假回家开始拆掉池塘边那块菜园的篱笆,动工准备盖上两间新瓦房。新房的地基,比池塘低矮好几尺,必须用山上的石块垫高垫平垫结实。为了节省每一笔开支,除必须请的石匠木匠等人工,其余的全部是靠自家人。山上炮轰再经过铁锤打磨后的石头,家里用两轮子的农用工具车拉回,有时用簸箕挑担回来。砌墙用的红砖和粉刷用的沙土水泥,请的是拖拉机从几公里外的老街拉回来的。房子的石基和砖墙砌好时,按照老家的习俗,新盖的瓦房一定要选用上好的实木做成横梁柱子。此时高大粗壮的香椿树,正好派上大用场。父亲把其中两棵最高最粗壮的香椿树砍了下来,做成了新房子的脊梁,横挂在两堵砖墙。剩下的几棵香椿树,就留了下来。

  父亲退休后,住回了农村。二姐在父亲退休后顶替了父亲的岗位名额,而我的户口也从老家迁移到父亲当年工作过的矿山所在地。八七年,刚参加工作的二姐带着我,让我就读在离家二百多公里外的矿山子弟学校的初中,那年我才十多岁。大姐已经出嫁,哥哥刚好去了部队。我离开家乡那天,父母就站在香椿树茂盛的门前,目送我和二姐坐在三轮车上,并一再叮嘱我在外要好好学习,听二姐的话,要记得常写信回家,免得他们担心。家里的房子就只留下父亲和母亲守着。而后每年我只有寒暑假回家两次。从初中、高中直到大学,再大学毕业后参加工作。

  每年放假时回到老家。总看见庭院的香椿树下,父亲母亲和一群曾经在老屋一起邻居多年的老人们,围坐在一起聊天,茂盛的树叶摇曳出大把的阵年往事,阳光从树叶缝隙里照着他们清瘦苍劳的脸。九八年,我南下深圳,工作的原因常年在外很少回家。再后来回家时,已是前几年的事,父母把原来的房子加盖了一层,在原先的瓦房屋基础上改造成两层的钢筋水泥楼房。门前的那几棵香椿树也已经砍去。

  岁月苒苒,香椿树一年年不断向上攀升的高度,一圈圈向外扩展的年轮,写下我成长的轨迹。每一件与香椿树有关的细节,都如歌般的温暖。那些年我们衣着简朴、粗茶淡饭,没有太多的奢望。若在过年时节能穿件新衣或者有个暂新的书包,就足以在门前的庭院里高声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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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可爱的香椿树,和村庄里其它卑微的樟树、梨树、榴树、桑树一样,它们在乡村的房屋,农舍,田野的庄稼面前保持着永久的沉默。它们在成群的鸡鸭牛群面前,在那些活蹦乱跳的孩子面前,在那些田地间埋头劳作的身影面前,又荡漾着属于它自已内心深处的那份欣慰。它们站成一段艰辛朴素的风景,它们站成一副笔挺正直的脊梁。它们是土壤深处长出的言语,是静止的也是流动的。房屋、农舍、庄稼、牛羊,人群,一起构筑成乡间最朴素最纯净的画面。

  树与村庄息息相关,树与儿时的生活息息相关。只有在乡村土地上长大的你,才真正懂得树的可贵。因为总有一些童年的光阴是仰望着春天的树木一路长大一路长高的。而香椿树赋予我童年向上生长的梦想,让我手触浓荫洒下的阳光,让我窥见头顶一方天空之外的天空,那方天空是如此辽阔、深邃,纯净如清晨露珠般晶莹剔透。

  有一句成语叫叶落归根。叶落归根赋予了树相对独立于其它生命之外的更深层次的涵义。家乡的树联系着游子与故土之间的血脉相通,它的叶脉在每个黄昏和深夜伸及到游子灵魂最深处最柔软的地方,一如它扎根于生它养它的那片土壤深处。现在住回老家农村的老父亲,一直以他言身教的方式,说人不能忘本,说住在乡下的好处。他坚持自已生活的方式,告诉我们什么是叶落归根的真正含义,告诉我们做人的脊梁要如香椿树般正直和笔挺。

  穿过时光的透镜,记忆里的香椿树依然鲜活如初。三月的今天,我还能瞧见树底下留有童年或深或浅追逐的碾痕。我还能听到香椿树底下围着鸡鸭成群翅膀扑腾的声音。我还能看到一群同龄的小伙伴攀爬到树杆上紧紧抱着树身的背影,就象年少的孩童撒娇般的趴到父亲厚实的肩膀上,贴着父亲的耳边轻声昵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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