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初年,潮州府有个大富商,他的千金爱上了一个穷小子,叫阿明。富商自然看不上阿明,无奈女儿跟人家瞧对了眼,死心塌地非君不嫁。没办法,富商就想着让阿明入赘,但有个前提,先让他来家里打工,考察一番,觉得是可造之材才让他们成婚;反之,这婚事就休想再提。女儿跟阿明一商量,两人便同意了。阿明读过几年书,会算数,便被安排到账房里做工。
这主意本来是皆大欢喜,可还是有人不乐意,那就是账房先生跟他儿子。原来账房先生的儿子也看上了富家千金,账房先生盘算着,富商没儿子,只要撮合自己儿子跟富家女成好事,偌大家业就落到自家头上。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眼看荣华富贵就要被别人抢去了。
账房先生心中不快,就想教训教训阿明。听说潮州府下的饶平县出产一种香米,香气扑鼻,米白如玉。他便叫阿明独自下乡去购粮,先购回两斤香米来做样板,如成色尚可,后续再大量采购。阿明初生牛犊,不知是计,乐呵呵地就上路了,竟没跟账房先生要一把秤。
账房先生得意地对儿子说:“凡下乡采办,都得自带秤,防的就是刁民奸商缺斤短两。那臭小子什么都不懂,这次去肯定得上当,到时我们就要他好看。”
第二天,阿明顺利采购了两斤样米回来,账房先生有意唤来富商,当面验收。香米要价比其他地方的米贵一些,但质量上乘,富商十分满意,账房先生却说:“采购最忌缺斤少两,得先称一下所购斤两,方可确定他是否行事稳妥。”说着,账房先生叫儿子拿来账房里的公秤,将阿明买回的香米过秤,一看,两斤米非但一两没少,还有多的。
富商边看边点头,账房先生却算盘落空,阴阳怪气地说道:“第一次办事顺利是侥幸,老爷,咱们还是得看他接下来的表现……”说着,账房先生让阿明再去采购六百斤香米,他儿子见了着急,怕阿明抢了风头,便悄悄地对父亲说:“你还安排那么多事给他,难道想让他在老爷面前多表现吗?”
账房先生安慰儿子道:“估计上次买的米分量小,卖米的没算计他,也算那小子走运。这次我们动些手脚,看他还怎么得意!”
这次,阿明又按时归来,马车载着满满的香米。账房先生招呼伙计上前帮忙卸货,搬运腾挪间,他示意儿子偷偷从袋子里倒出几十斤米藏起来。没一会儿,富商回来了,凑过来看货。账房先生忙叫人把货过秤,他心想:我们偷拿了不少,这次怎么着都不会满六百斤了。谁知,所有香米过秤后仍有六百多斤,这下账房先生与儿子都看傻眼了。
过了段时间,店里的香米快卖完了,账房先生让阿明再去采办六百斤。这次,他还特地叫儿子扮成采购商的模样,专门到饶平县放出风声,要大量采购香米,好暗中抬价。阿明拿着和上次一样多的钱到了县城,却得知香米的价格上涨了一些,他议价不成,只得花光带去的钱,尽可能多买一点米。
阿明拉着米回来,就见账房先生与富商早已在院里等着了。看到阿明卸货,账房先生便问:“这次是不是也收购了六百斤呀?”他心里清楚,以现在的价格,阿明预支的那点钱根本买不到六百斤香米,要是阿明完不成任务,正好可以在老爷面前告他办事不力。
阿明却点点头,请富商老爷与账房先生过目。账房先生让人把米过秤,没想到仍有六百斤。
账房先生连道“不可能”,以为手下人跟阿明狼狈为奸,帮着他蒙混过关,于是便抢过秤来想要自己复秤。
这时,阿明从装米的车上取下一把秤,道:“先生,用你那把秤称出来是六百斤,而用我这把秤称,就不是喽!”此话一出,众人都听不明白了。阿明请富商老爷上前细看,他这把秤上面的准星没有不同,只是秤砣要比账房先生手上的那个大了不少。
富商老爷忍不住问道:“难道关键在秤砣上?”
阿明点头,说:“老爷,您不知道,我近些日子买米,去的是饶平县里的三饶镇,那里流行用‘百六砣秤’,別的地方是半斤八两,那儿是半斤十两,一斤就是二十两,也因为这样,他们那儿的米就更贵一些。”阿明第一次去买米,因为买的数量少,没看出异常;第二次去,他多了心眼,经讨教才弄明白秤之间的差异。原来以前有位叫吴六奇的总兵驻守三饶,因为嫌每斤十六两的“六”与其名字谐音,有冲撞之意,故下令将每斤定为二十两。“二十两”的换算比“十六两”着实要方便些,便被当地人沿用至今。当时潮州其他地区的百六砣秤都是每斤为十六两,唯独三饶地区所用的百六砣秤是一斤二十两,知晓这事的外地人自然不多,也难怪连账房先生都不知情。
这时,阿明才向富商老爷和盘托出:他第二次买米,用三饶镇的秤买的是六百斤,这些米拉回来,用自家店里的秤称出来应该是七百多斤,可最后称出来却是六百多斤,他就察觉当中有人动了手脚。
阿明说:“这一次,我一到三饶镇就听说有人暗中抬高米价,使得我有钱也未必能买到足够分量的香米,不过幸好‘百六砣秤’和我们这儿的秤有差异,一斤多出四两,让我勉强过关了。至于那动了手脚和哄抬米价的人……”说到这儿,阿明抬眼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账房先生和他儿子,只见那父子二人神色慌张,眼神躲闪,不发一言。
富商老爷听完来龙去脉,又瞥见账房先生父子俩的窘态,心里便有了数。他虎着脸,寻了个理由,将那父子俩赶出了门。就这样,阿明顺利完成了考验,成了富商家的东床快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