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一步海阔天空。可建矿不愿意往后退一步,他咽不下这口气。
十年前,建矿走进了四号沟煤矿采煤区。进矿十多年了,他从来没跟工友红过脸。有啥言差语错的,工友们不介意,低头不见抬头见,笑一笑就过去了。
今年6月份,建矿调到了百里外的皇藏峪煤矿。皇藏峪煤矿是新建矿井,远离市区,交通不便,但是环境不错,正可谓新区新气象,可建矿却有点不适应,单位的职工都很陌生,在工作中,他们一点也谦让建矿。
建矿记得刚到皇藏峪煤矿下井的第一天,队长让他在风巷带着三个青工抹帽。等到活儿干好后,那三个青工说有事先上窑,建矿说现在矿上实行集体升入井,你们要想上窑得跟队长说一声,他让你们走你们再走,我不当家。
那三个青工一笑,我们把活干好了,工作面上的活至少还得两个小时以后才能结束,跟队长说,他肯定不让走,你是我们这个组的组长,跟你说就行了。
第二天班前会上,那三个青工歇班都没来,队长把建矿狠狠熊了一顿,还把建矿的工分扣掉一半,却没扣那三个青工的。
建矿不服气,说他们上窑又不是我让他们走了,凭啥扣我的分。至少得各打五十大板。
队长说你是组长,不扣你的分扣谁的分。他们三个人年轻,不懂事。
建矿心说,啥年轻,三个孩子哪个都超过二十岁了,我不才比他们大十来岁吗。你是不敢扣他们的分,别看你是队长,你真要扣他们的工分,他们可不捋你这根胡子,照样揍你。我算是看透了,你也是欺软怕硬的货。
建矿真想冲到台上,把队长拉过来狠狠跺几脚,可他没敢。吴三桂曾经冲冠一怒为红颜,但是最后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如果我冲冠一怒为工分,虽说不至于付出生命的代价,估计得到工资科待岗一个月,如果下手重了,结局会更惨。所以,建矿忍了。
树欲静风不止。
第二天下井时,不止谁把建矿昨天班前会上的话告诉了那三个人中一个名叫二猛的青工。
当建矿和几个工友气喘吁吁地赶到工作面风巷家具房正在歇息时,青工二猛看见建矿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非要喝一口。
建矿把矿泉水递给了二猛,没想到二猛一仰脖,咕咚咕咚喝的一干二净,然后把瓶子扔向建矿,说矿泉水咋跟尿一样。
建矿十分恼火,说你喝我的水我还没说啥,你咋还有怨言。
二猛把眼一瞪,说喝你的水咋了,我还想揍孩子呢。说着上去朝建矿身上踢了几脚,嘴里还骂骂咧咧,老子喝你的水是看得起你。你怪能啊,听说你昨天在班前会还提我们的意见,胆子不小啊,昨天我要是上班,当场就得让你学狗叫。
建矿气得浑身直哆嗦,再没有脾气的人也受不了这种侮辱。建矿一把抱住二猛的腿,说我就是个鸡蛋也得跟你这个石头碰一下,碰不过你也得腥你一身。
另外两个青工三刀、四辈一见建矿还手,两个人一起冲过来朝着建矿就踢。其他工人也不敢劝架。
好大一会,队长和跟班干部才闻讯赶来,二猛、三刀、四辈三个人停住打建矿。
建矿不住地呻吟,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说不报此仇誓不为“矿”。
二猛冷笑,别说十年,就是二十年我们也等着你,关键是你可能活二十年。最好这两天你就报仇,我等着你。
建矿浑身酸疼不止,再也没心情干活了。
队长一个电话打到区长的办公室,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区长。
区长在电话里发狠,让二猛三个孩子上窑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要是不治治这三个孩子,建矿和其他工人还不得寒心死。实在不行,让这三个孩子滚蛋回家,矿区正打算一年裁员五千人,我看就拿二猛三个孩子开刀了。
队长把区长的原话说给建矿听,让建矿不要往心里去,一定要相信区长。有啥话上窑后跟区长说,区长一定会主持公道的。
建矿心说,你是没挨揍,你要是被人揍这么狠,心里能平衡吗?区长能咋处理二猛三个人,只不过说说而已。要解心头恨,拔剑刺仇人。既然他们三个人不仁,就别怪我建矿不义。你们等着吧,我会让暴风雨来得会更猛烈些。
走在上窑的路上,建矿思忖好了,你们三个人在一起我斗不过。那我就来个“各个击破”,我不相信你们三个孩子整天都在一起。金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你二猛住单身宿舍一楼,我先把二猛撂倒,再去收拾三楼的三刀和五楼的四辈。我要是不把你们打残,算你们的骨头硬。
上窑洗好澡后,建矿没去区长办公室,直接回宿舍了。他找出那把水果刀,看了看,刀口还算锋利,一刀下去,最少得让他们睡两个月。
复仇的种子在建矿脑子里生根发芽了。建矿打定主意,报仇就在今朝。
这时,建矿的手机响了,妻子打来的:“建矿,你下午回来吧,姐夫被派出所抓走了,估计得判刑!”
“啥,到底咋回事?”建矿差点从床上跳了起来。
“唉,他在建筑队跟人吵了几句,一砖头把人家砸倒了,听说是脑震荡,人家已经把他起诉到法院了!”妻子在电话里唉声叹气。
“咋会这样呢,咋会这样呢!”建矿自言自语,他仿佛看见姐夫举着砖头的身影,又仿佛看见姐夫戴着手铐,悔恨地走进监狱的一幕。
“姐夫,你咋就不能忍一忍,这下子可好,你的气出了,监狱的生活可咋过?”建矿绝望地哀嚎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