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上的这两棵黄桷树是我看着长大的,树龄约30年。
改革开放,当年这海边上的住民马庆芳属于较早“觉醒”的人,先搞运输,继搞装修,再办农家乐。他所开办的“茅草屋”是这海边上最早一批农家乐,渔池、小桥,桥上及屋顶上覆以茅草,土味加雅趣,很能吸引人。我曾写过文字到报纸上去鼓吹这位致富带头人,题目就叫《水边上的茅草屋》。又曾数番呼朋引类,在此消费。甚至一度将城里文化界、新闻界的朋友四十多人“一网打尽”喊到这里来玩。
伺弄农家乐之初,马庆芳将这两棵树栽植在这儿,小小的,并不起眼。然而毕竟在这海边上,迎着海风和阳光而茁壮成长,很快就长得有模有样了。
又因为是双胞胎一样的一对儿,齐扑扑地向天生长,看着它们,会时常令我想起舒婷《致橡树》里的诗句:
“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每一阵风过,我们都互相致意,但没有人,听懂我们的言语。”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
后来打造湿地,农户拆迁,茅草屋不复存在了。这里建成了十分可人的映月潭小公园。洗月亭前这两棵树也亭亭玉立,长大了,树根部砌了花台,浓荫覆盖树下的这一方幽境则成了我辈尤其乐于留连的乐土,曾有数年的时间,西昌电力公司的退休女职工都定时定点到这儿来跳舞和做八段锦。
30年,两棵树,如姊妹,似弟兄,不存在任何问题。
然而,近日的一天午后,牛毛细雨中,我和老伴携手来到这儿散步,竟万分惊讶地发现,右边这棵树居然开花结果了!
有如30年哑巴一朝开口说话、大声歌唱,能不教人惊掉下巴!
首先,30年,它干啥去了?蹲守30年,就为这一天?
其次,两棵一样的树,何以一棵突然变了,一棵凛然不变?
其三,黄桷树开花结果均在春天,这可是在深秋了哩,满树花果,坦然傲立,毫不羞涩,也不解释,更不过渡,它是磨子上睡觉——想转了?“反季节”来得这般随意,天下有这个道理吗?
其四,或者,这两棵树,原本就是一公一母。然而,那棵“母树”,竟然要30年才“怀春”,才显示出自己的“母性”,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其五,又或者,原本两棵都是“公树”,在这海边上并排站了30年,突然觉得这样很没意思,于是通过商量,通过“划十”推选,通过石头剪刀布的程序竞争,再或者什么也不用说,仅仅按照人类约定俗成的“男左女右”规矩,便确定了右边这棵树必须要在2021年的秋天“变性”成为“母树”?
其六,俗话说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非,黄桷树也认这个理吗?
总之我们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