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光阴的厚重,还是大山的情实,有一个铮铮响的名字已溶注于我的血液,它的名字就叫六盘山。
六盘山蜗居于陕甘宁交界的中心地带,山势陡峭接云天,鸟道崎岖难逾越,它的乳名叫陇山。
传说,有一老僧因逐鹿山涧,循鹿迹拨草寻路,攀上山巅,才踩出了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从此这座山被称之为“鹿攀山”。在古汉语中“鹿”“陆”和“六”同音,久而久之,“鹿攀山”就成了“六盘山”。
童年时,听父辈们讲述六盘山的一些传说、故事的情景。我的爷爷为贫困所迫,孑然一身,肩上挑着行李曾走过那“岩嶂高深,不通车辙”的盘山小道,到外面去谋生。他带回来的唯一财物,就是那漂泊异乡浪迹天涯的悲惨往事和种种见闻。
我也曾为远徙异地的亲人走过小道时、四顾苍茫的悲凄情景而落下过伤感的眼泪,然而更多的是对大山萌发出一种庄严肃穆、慷慨悲歌、火辣辣的情感。
后来,终于看到它的真容。果然名不虚传:六盘山,仿佛一条逶迤翻腾的长龙,北起海原南华山,南经甘肃华亭至陕西陇县。俯瞰,林海波涛翻滚,风悠悠空谷来兮;远眺,雾蒙蒙深涧生烟。正如古人所说:山高太华三千丈,险居秦关二百重。
站在山巅之上,只觉自然造物博大,人是那样的低矮渺小。
顿时,心中坦荡着豪迈,梦中深沉着稳重,骨子里丰盈着山的精髓和敦实。
六盘山,这座被我注视和仰望了大半生的山,已成为我心中的一座神圣之山,一座吉祥之山。
时序嬗变,四季在行走。山峰不语,依然那样虚怀若谷,总是乐于把丰富的宝藏恩典于人。这样一座大山,是天然的动植物乐园。
也许是上苍的恩赐,大自然的厚爱,在这座山里有着各种珍禽异兽、名贵药材。
山的最高处,是红军长征纪念亭和纪念馆,若换个角度,坐在飞机上从舷窗俯瞰,整个山就像一座绿色的岛屿,而有这红色的建筑再点缀其上,可谓“万绿丛中一点红”;因有了这一景观,好比一望无际的水面飘过一片风帆;因有了这一景观,山便活了,景更美了。
山的腹地,是一个庞大的内在循环体,是一座大自然赐予人类的天然氧吧。翠绿欲滴的浓绿,使人顿生“相看两不厌”的情感。
轻捷的云雀从草间窜向云霄,金鸡炫耀着自己的华服,白灵展示着靓丽的歌喉,这里是它们的乐园;林麝、野鹿、黄羊等旁若无人,在这里聚会。草木恩典,柴胡、黄芪、甘草等名贵药材遍布山野。
山的脚下,周围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城市和乡村。因为有山,流水为之改道;因为有山,城市才缘依环绕。至今,西海固人正奔走在小康生活的路上。而这座山,任凭风雨飘摇而自岿然不动,它在默默注视着脚下这片土地上日新月异的变化。
山以深厚坦荡容纳万世、汇聚百川,世上所有的词汇,不足以涵括山的博大、包容。
山似一本积淀厚重的史书,每一页文字都沉载着一段疼痛的记忆。
在古老的历史上,在那些干戈扰攘、征战频仍的岁月里,六盘山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不仅仅是战略要地,也是一座后勤保障的大本营。
“横扫六国,一统天下”的秦始皇,首次出巡,就取道陇西,翻越六盘山;汉武帝更是六次登临六盘山,祭山拜岳;林则徐经过,谭嗣同驻足……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这个昔日马背上的骑手,以强悍的血性和克敌制胜的坚韧精神,在结束西征之旅后,马不停蹄地回到东方,亲自率领蒙古铁骑征讨西夏,最后身染沉疴,折戟六盘山。
这山石上,哪一出没洒上将士殷红的鲜血?这野草丛生的沃土上,哪一出没埋葬过征伐者的累累白骨!
这山,就是大漠雄鹰崛起的历史见证人;这山,它本身就是一个热血沸腾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
走过近千年历史的烟岚,战火和怨愤早已平息,六盘山依然巍峨耸立,苍翠挺拔。
一个王朝可以崩溃,一个民族可以消亡,但一座山峰却永远刻在人们的心中,永远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