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杨收到了A大的毕业会邀请。
她不知道这是哪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的恶作剧,毕竟她从来不是A大的学生,她与A大唯一的联系,只有那个叫顾天南的人。
不过,就凭这个,她便如期赴了约。
席间,大家都因为她的到来而愣了愣,不过,不少都是顾天南的好友,与她相识,所以,倒也不至于让她陷入尴尬的境地。
然而,饶是如此,她依旧感觉自己格格不入,无端地感觉跟去A大找顾天南时一样。
她顶着精致的妆容,在课堂上待着耳机,一边听音乐、一边吃冰激凌的样子,在A大那些循规蹈矩的好学生眼里,无疑是具有冲击性的,他们自然总是用试探性的眼神打量她。
宋杨便也干脆配合他们板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恶狠狠地瞪着每一个盯着她看的人,于是,此刻,她不悦地站起身来,打算出去透透气。
而顾天南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正好与拉开椅子站起身来的她四目相对。
高大的少年走起路来慢悠悠的,笑眯眯的眼睛弯弯的,明明是一张很有亲和力的脸,偏偏修剪整齐的寸头当中突兀地露出二指宽的头皮,像是刀疤一样的形状,几分“土匪”气息便扑面而来。
那是她熟悉的眉眼,带着几分疏离,明明外面是炎热的天气,却依旧让人觉得发寒。
“顾天南……”
她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明明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却觉得如鲠在喉,而就这么一瞬间的迟疑,接下来的话便被突然闯进来的女孩打断了。
“抱歉,我们来晚了,”身材娇小的女孩穿着红色的连衣裙,像一团火焰一样蹿了出来,她自然而然地挽住顾天南的手臂,晃了晃手中的塑料袋,清瘦的小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作为赔礼,给你们买冰激凌了,每种口味都有,你们自己选吧。”
“香草味的,”宋杨走上前,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知道自己显得有些蛮横无理,却还是伸出手,霸道地重复了一遍,“有没有香草口味的,给我。”
她看了一眼顾天南,他愣了愣之后,别过脸去,刻意没有看她。
倒是他身边的女孩忙不迭地在塑料袋里翻找起来,找出一个香草味的冰激凌给她,她却只是敷衍地道了一声谢,并没有伸手去接。
不过,她觉得女孩眉眼间有种让她熟悉又讨厌的感觉。
“还是收下吧,”女孩说,“特意给你买的。”
宋杨怔了怔,不难听出她话里有话,于是皱起眉,更加仔细地盯着她看了看,明明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她,却不禁觉得她的名字仿佛就在嘴边呼之欲出。
女孩见宋杨沉默地站着不动,干脆将冰激凌举到了她的面前:“这不,你最喜欢的口味。”
“连生日时的蛋糕也都要香草味的。”
宋杨听着她的话,脸色咻地变得比之前更加难看了几分,明明是甜如浸蜜的声音,却无端让她觉得凌厉得就像给了她一刀又一刀。
她忽然便将面前的脸跟记忆中的那一张脸重合了起来。
那是林晚,那个林晚。
1.她并不在意,她只是生气
几个月之前的三月中旬,A大校门口栽着的杨柳长长的枝条垂落,轻轻抚过地面,柳絮飞得漫天都是。
可宋杨并没有觉得美,她踢了一脚身旁的树,周遭的人便被这样的动静吸引了目光,皱着眉看她,大概觉得她像个蛮横无理的女流氓。
然而,她并不在意,她只是生气。
那天是她的生日,她上午特地打了电话约顾天南晚上陪她一起看电影。
顾天南却说:“快考试了,我还没有复习好,就不去了。”
宋杨不满极了,于是气呼呼地挂断了电话,跟他闹了一个不欢而散。
可后来她想了一个早上,觉得自己是太过无理取闹了些,就又买了顾天南最喜欢的草莓蛋糕到A大门口找他,打算跟他和好。
岂料他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宋杨到处寻,也不见他的身影,最后还是遇到他的好友,才得知了他的下落。
“他请了一下午的假,没有来学校,”他的好友顿了顿,补充道,“林晚也没来,应该是跟他一起的。”
又是林晚。
2.没人顶替得了你的位置
宋杨第一次见到林晚,是在大一开学的那一年。
宋杨高考考得一塌糊涂,无缘跟顾天南一样升入市里的重点大学,彼时,她是去陪顾天南报名的。
“报个名有什么好跟着的。”
“闲得无聊。”她说。
“想见我就说想见我呗。”他说着,将身子往宋杨的方向倾了倾,凑近了她,笑得不怀好意,“别不好意思。”
“呸,我俩三年的同桌,三年,”宋杨气呼呼地比出“三”的手势,强调了一遍又一遍,“我就是想看看谁会顶替我的位置。”
“这不,以后不就再也没有同桌了嘛,”顾天南笑起来,在报到册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头也没抬地回答她道,“就没人顶替得了你的位置了。”
他只是随口一说,却足够让宋杨心里乐开了花。
“同学,可以借一下笔吗?”
林晚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她那时还不是如今这样娇小可人的样子,一身软绵绵的肉,甚至连手长脚长的身材比例优势也被掩埋,圆乎乎得像一只龙猫一样。
她大大咧咧的,看起来没有一点儿心眼儿,所以,自然而然地在说话时拽了拽顾天南的衣角,可能也并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
可宋杨注意到了这样细微的动作,于是下意识地在她写名字的时候,特地看了一眼。
女孩端端正正地写上“林晚”两个字,娟秀好看的字迹,在后来无数次出现在顾天南的课本上。
顾天南一个连高中时也从来不做笔记的人,到如今书上的笔记却写得密密麻麻又工整——不过统统都出自林晚这个学霸之手。
“她总是这样不求回报地帮你吗?”宋杨问。
顾天南愣了愣,大概丝毫没有听出她的耿耿于怀,甚至在点了点头之后又补充道:“不止做作业,还请我吃东西。”
“为什么?”
“她啊,就是那样的人。”顾天南答道。
宋杨听着他这样的回答,气得几乎要背过气去,拍着胸口,重重地吐了几口气之后,还是没忍住,开口道:“顾天南,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
3.她对你的心思,你不会不知道吧?
相似的问题,林晚后来也问过顾天南。
那是在A大的篮球赛上,宋杨那天刚好没课,便跟着顾天南混进A大看他比赛。
偏偏顾天南将她带到了林晚的旁边。
林晚身边的位置上放着一大堆衣物,大概是场上的球员的,见宋杨到来,她特地将放在身边的衣物拿到一边,为她腾出一个位置来。
但是,林晚将其中一件单独拎了出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抱在了怀里。
宋杨认得,那是顾天南的外套。
她皱了皱眉,盯着身旁专心致志看比赛的林晚看了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给我吧。”
“嗯?”林晚转过头来,不明所以,“什么?”
宋杨指了指她怀里的衣服:“让我拿吧。”
“哦,不用……”林晚顿了顿,突然像意识到什么似的,打量了宋杨片刻之后,脸上便浮现出促狭的笑容,“你很介意吗?”
“没有,”宋杨装作听不懂,“有什么可介意的……”
林晚却突然凑到宋杨的面前,逼得宋杨不得不与她对视。
宋杨被吓了一跳,还未说完的话也被打断。
那明明是一双写满了天真澄澈的眼睛,却带着仿佛洞悉一切的狡黠,让宋杨不禁缩了缩脖子,想要避开她的目光。
林晚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心虚,笑了起来,说:“你说,一个女孩不辞辛苦地、每天绕远路到另一个学校找一个男孩,会是什么心思啊?”
“他们是好朋友吧。”宋杨佯装没有听懂林晚是在说自己,回答道,想了想,又连忙补充着,“或许他们从高中开始就一起上下学,习惯了。”
可这样的理由,显然并不能说服林晚,否则,她也不会在顾天南比赛结束下场时,指着宋杨,对他说:“顾天南,她对你的心思,你不会不知道吧?”
宋杨始终觉得那个时候的林晚就是有意要让她难堪,所以才会那么大声,不仅让顾天南,而且让场上所有的人都将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宋杨慌乱地左顾右盼,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偏偏顾天南还要在这时来添油加醋。
“嗯?”他在她的旁边坐下,撞了撞她的肩膀说道,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你对我能有什么心思?”
宋杨涨红了脸,干脆站起身来,准备拔腿便跑。
可她刚站起来,就被顾天南一把抓住了手腕,将她拽了回来。
他看着她始终垂着头、一副不敢见人的样子,不明所以,却也不打算再拿她打趣,于是从林晚手中拿过外套之后,连忙拉着她往外走。
“走,给你买冰激凌。”他说。
“我也要!”
宋杨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的林晚就蹦蹦跳跳地跟了上来。
“刚刚还嚷嚷着胃不舒服,吃什么冰激凌。”
顾天南却毫不留情地拒绝,一点也不顾及他们之间的情谊。
——这话是宋杨说的,而顾天南对此是怎么回答的?他说:“我跟她哪有什么情谊啊,我只跟你有情谊。”
“伟大的革命情谊。”
宋杨抿着嘴不说话,她自动过滤掉顾天南后面的那句话,心里悄悄乐开了花,跟在他身后偷偷地笑起来。
“你笑什么?”顾天南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停下脚步回过身来,出声戳破了她的小秘密,弯下身子将脸凑近她,嘴角挂着探究的笑意。
宋杨往后挪开一小步,跟他拉开距离,瞪了他一眼:“你管。”
夏天炎热的风轻轻拂过脸,吹得宋杨整张脸都发烫,她一下子就特别想吃一个冰激凌,最好是香草的甜香味,奇异得像少女发梢的清香,像少年青涩的明朗。
4.女孩的开朗,无端让她觉得讨厌极了
“我要香草味的,”宋杨站在冷饮店的门口,用涂着裸色指甲油的指尖不停点着冷饮柜的玻璃,指着其中一个甜筒冰激凌,兴奋地仰着头对身边的人说道,“这一个,这一个。”
顾天南笑起来,嗯了一声,也跟她一样指着同一个冰激凌,对老板说:“那就这一个。”
“一个?”
“一个,”顾天南说着,不忘为自己找个理由,“我不爱吃甜的。”
宋杨撇撇嘴,看了一眼他钱包里所剩无几的零钱,轻易地便识破了他打肿脸充胖子的虚荣。
然而,她很给面子地并没有揭穿,不动声色地接过老板递过来的冰激凌,咬过一口之后,便举到了顾天南的面前。
顾天南愣了愣,偏了一下头躲开了:“我不要。”
“吃独食会烂嘴巴的,”宋杨执拗地举着冰激凌,顾天南一米八五左右的身高,实在是为难了她这样一米六不到的小矮子,于是,她用委屈的语气撒着娇,“我举得手都酸了。”
“装什么柔弱。”顾天南嘴上这样说着,却拿她没有办法,弯下身子敷衍地张嘴咬了一口。
“嘿!”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身后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人,重重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刚咬了一口冰激凌的顾天南,就因为这一击,整个下半张脸都埋进了冰激凌的奶油里,黏稠的冰激凌糊得他一脸都是。
宋杨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吓了一跳,最后还是肇事者爽朗的笑声让她回过了神来。
“哈哈哈,让你吃独食,烂嘴巴了吧!”
林晚肉嘟嘟的脸白得几乎发光,踮起脚攀着顾天南肩膀的时候,不顾形象的大笑几乎让宋杨将她的后槽牙都看得清清楚楚。
林晚并没有得意多久,顾天南便一把抹掉自己脸上的冰激凌,然后按着林晚的脑袋,统统抹到了她的脸上。
林晚想躲开,无奈被顾天南用手臂圈着脖子动弹不得,只能哇哇乱叫起来,无端显得亲昵极了,倒显得旁边的宋杨多余了起来。
宋杨盯着手中因炎热的天气和人为破坏而融化的冰激凌,心情忽然就糟糕极了。
于是,她气呼呼地将冰激凌猛地扔在地上,同时上前一把蛮横地扯开顾天南,迫使他和林晚分开了。
“刚刚那个冰激凌不能吃了,赔我。”她嘟着嘴,对顾天南说。
顾天南愣了愣,刚想答应,却被林晚打断:“要不,我赔给你吧。”
林晚仿佛直到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宋杨的存在,一下子便收起了放肆的样子,忙不迭地为自己刚刚的行为道歉:“是我太冒失了。”
宋杨盯了林晚一眼,抿紧嘴唇不说话,林晚便当她是默许了,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香草味冰激凌还给她,顺便大方地给顾天南买了一个。
宋杨至今都清楚地记得女孩如同炎热的八月一般开朗,可她开朗的样子和那人畜无害的样子一起,无端让宋杨觉得讨厌极了。
5.她就是想他哄一哄自己
宋杨一直不明白,她对林晚从见第一面起就滋生的不喜欢究竟是从何而来——直到她生日这天。
尤其是当她路过一个甜品店,却见拒绝了陪自己看电影的顾天南,正陪着林晚买甜品时,那种不喜欢便越发强烈。
林晚边走边吃冰激凌,时不时选出一个甜品放在顾天南手中的盘子里。她又蹦又跳、乐呵呵的样子,让宋杨气得直发抖。
宋杨抓着墙壁的指甲用力到发白的地步,于是一刻也不想多留,一个人去看了预先订好票的电影。
明明是部喜剧片,她却看得直哭,藏在昏暗的灯光下不敢哭出声音,无端觉得被人欺负了,难过又憋屈。
所以,她才会在顾天南跑到电影院来找她时,不由分说地摔烂了他送的蛋糕——一个巴掌大的、上面歪歪斜斜地摆放着几块水果、装饰着放浪形骸的奶油花的蛋糕。
“我不要这样的烂东西,”宋杨别过脸去,竟冷嘲热讽起来,“打发谁呢?”
顾天南对她的反应始料未及,以至于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被摔在地上的蛋糕。
“你不喜欢就算了。”他大概是生气了,却并没有发作,“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走了。”
他说着,转身便要走,宋杨见状,气得失了理智,上前一把拽住他:“你明明都去陪林晚了,还想着我的生日干什么,还来找我干什么?”
她就是故意想激他,想跟他大吵一架,然后看他像往常一样哄一哄自己,这样,她就可以原谅他。
“是、是、是,”可是,他没有,他只是不耐烦地说道,“我多此一举了。”
他说完,不再做任何停留,转身便走。
宋杨盯着他的背影,眼睛酸得不像话,忽然便对自己刚刚的行为后悔极了,于是抹了一把眼泪,想要追上去。
可她没走出几步,便见林晚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出现在顾天南的旁边。
宋杨因此停下了脚步,她隔得远远的,不知道顾天南和林晚说了些什么,她只盯着林晚手中拎着的那一袋甜品,无论如何,也移不开眼。
她记得尤为清楚,那天的顾天南是被林晚拉着走的,像林晚第一次出现时那样,拽着他的衣角。
只不过,这一次,林晚没有松手。
6.“我烦透了这世界上有你的存在。”
宋杨不知道,大学究竟有什么魔力,究竟能改变一个人多少?
——让林晚的衣服从XXL到XS,让顾天南从吊儿郎当变得成熟稳重,让她身边,再也没有顾天南。
“林晚,你知道我多讨厌你吗,”宋杨说,“顾天南每天都跟我提起你,说起你的好,说你们之间的朝夕相处。”
“我烦透了这世界上有你的存在。”
宋杨说这话的当下,毕业聚餐已经到了尾声,席间大部分人都醉得东倒西歪,借着醉意一边诉说离别之情,一边痛哭流涕。
宋杨融入不进去,独自一人坐在一边透透气,偏偏林晚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跟了过来。
宋杨干脆借着几分醉意,将对林晚的讨厌也坦坦荡荡地说出来。
而林晚听着宋杨的话,许久没有吭声,低着头让宋杨始终看不清她脸上任何的表情变化,宋杨看够了她这副任人宰割的可怜模样,觉得无趣,于是打算转身离开。
“你以为我就不讨厌你吗?”林晚却在这个时候出声打断了宋杨,“我也烦透了这世界上有你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7.告白墙上的字条,写着“宋杨”两个字
林晚知道宋杨这个人的存在,是在顾天南贴在甜品店告白墙的字条上。
她认识顾天南,比宋杨和顾天南知道的时间还要早。
彼时,她每天都去特定的一家甜品店买一个草莓蛋糕,和她一样的,还有另一个男孩。
因为兴趣相投,所以,她便对他上了心,久而久之,就真的上了心。
后来,情人节的那天,她看见男孩带了一个女孩到甜品店来。
林晚无端感觉有些无所适从,于是寻了一个角落的位置藏了起来,然后她便看到他趴在甜品店的桌上,仔仔细细地往字条上写些什么,或许是嫌字迹潦草,反反复复地浪费了许多张字条。
待他们离开之后,她悄悄去看他贴在告白墙上的字条,上面只有工工整整的“宋杨”两个字。
她那时便想,这个女孩一定对他有不一般的意义。
再后来,她在大学报到的那天,惊喜地发现了男孩的身影,知道男孩跟她考到了一所学校的同一个班,知道他叫顾天南。
同时,她也知道,他除了每天去甜品店买草莓蛋糕,也每天给他带去甜品店的那个女孩子买冰激凌吃。
“她就是你常常迟到、偶尔旷课的原因吗?”
熟识了一些之后,林晚便从顾天南那里听到了许多有关宋杨的事情,她每每这样问起,他都不否认。
虽然他笑嘻嘻、没个正经的样子让人看不出真伪,却依旧让林晚心里不是滋味,可她也不多说什么,还是每天帮他补习功课,顺便将自己最喜欢的食物都分给他吃。
顾天南自然是念及她的好的,但不知是由于他情商低且愚笨,还是因为他内心坦荡,竟将这些一股脑儿地告诉了宋杨。
“可是,宋杨,顾天南这个人,真是榆木脑袋,对不?”林晚突然开口问她,却并没有打算听她的回答,便自问自答起来,“否则,他怎么会在你生日当天,让我帮他做蛋糕。”
她亲眼看着那样笨拙的顾天南,认认真真地往蛋糕坯上抹奶油,甚至裱花,她头一次深刻地感觉到他对宋杨的感情。
“原来,不管我怎么努力变好变漂亮,怎么对他好,都比不过你,”林晚笑着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算了。”
宋杨抿紧了唇,听完她说的话,思忖了片刻,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摇摇头说:“未必。”
宋杨的语气里带着许多的无奈,幡然醒悟的无奈。
8.还是记着她生日的,虽然,只是顺便。
“她醉了。”
顾天南过来的时候,林晚已经在一旁的沙发上睡了过去,一张小脸红通通的,连眼眶也是红红的,像是被宋杨欺负了一样。
“我没欺负她。”宋杨见顾天南皱着眉,想着他可能就是这样认为的,于是解释道。
顾天南听了她的话,神色尴尬起来,于是抱歉地笑了笑,伸手想将林晚扶起来。
“顾天南。”宋杨却突然出声叫他的名字,打断了他的动作。
“你那天,真的是去给我做蛋糕的吗?”
顾天南愣了愣,点点头:“是。”
“特地给我做蛋糕?”
特地吗?顾天南想也没想,便摇了头。
他记得那天,宋杨打电话约他看电影时,林晚刚好约他一起去买蛋糕。
“那家蛋糕店出了新品,”林晚说,“据说是有满满的草莓的。”
顾天南看着她一脸期待的样子,明明想答应宋杨的话已经到嘴边了,也没说出口,最后终究还是变成了拒绝。
“正好今天是宋杨的生日,你帮我一起给她做个蛋糕吧?”
不过,他还是记着宋杨生日的,虽然,只是顺便。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在宋杨当晚质问他时,一句解释的话也说不出来。
就像现在,面对宋杨的问题,他也并没有说上一句安慰她的话,反而坦坦荡荡地说“不是”。
虽然是意料中的答案,可宋杨心里依旧狠狠地揪了一下,嘴上却说着:“我当然知道不是。”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林晚,怔怔地说道:“原来是她啊。”
“顾天南,你一直说的那个人,原来就是她啊。”
尾声
宋杨记得,顾天南在高中的时候,每天都会去一家甜品店里买蛋糕,一开始是因为那家甜品店的蛋糕尤其合他的口味,后来,是因为一个女孩。
“她也每天去那里买蛋糕,和我买的是同一款。”
“所以,你是想见她才去的吗?”宋杨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听出的端倪,下意识便这样问道。
虽然顾天南矢口否认,可宋杨看得清楚,口齿伶俐的顾天南居然在这时结巴得说不出话来。
甚至,他还惊人地红了脸,连耳根都是通红的一片。
宋杨怎么会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于是,第二天,宋杨便要求顾天南带自己去了那家甜品店。
她想看看到底是怎么样的女孩子,能让顾天南变得都不像自己了。
卖蛋糕的店员大概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于是热情地递了字条给顾天南,并且说情人节当天在告白墙上告白的人,全场所有的蛋糕都半价。
顾天南听着这话,脸上明显闪过喜色,郑重地接了过来。
那天的宋杨并没有见到林晚,她只看到一个像小学生一样的顾天南——他像个刚学会写字的小学生一样,认认真真地在纸张上一笔一画地写了起来。
可他有太多顾虑,太直白怕吓到女孩,太隐晦又怕女孩不懂,所以反反复复浪费了许多纸,到最后也并没有将他想写的东西贴到告白墙上。
只不过为了五折的折扣,他便随手写上了宋杨的名字贴了上去。
所以,那天,他并不是因为嫌自己字迹潦草,只是那时候的他,像怀揣珍宝一样藏着自己最为宝贵的秘密。
那些被他藏起来的一部分字条,在后来都被写上了同一个名字,却不是宋杨,而是林晚。
他在宋杨面前轻松自在,开得了任何不大不小的玩笑,也不过是因为他心里的秘密不是宋杨,而是林晚。
“你看她,圆滚滚得像一只龙猫一样,多可爱。”那天离开甜品店时,顾天南是这样对宋杨说的。
那时的他,盯着甜品店里某个宋杨不知道的角落里正在吃蛋糕的林晚,眼睛笑得弯弯的,好像在看一个宝贝。
“你看她,小小的一只,好像一只猫,多可爱。”而如今的顾天南,看着蜷缩在沙发上的林晚,依旧这样笑着对宋杨说着,依旧像在看一个宝贝。
所以,林晚,不管是胖乎乎的你,还是如今瘦骨嶙峋的你,不管怎样,你才是顾天南心里无人可以替代的存在。
宋杨思及此,忽然便觉得内心无比酸楚,看着小心翼翼地将林晚抱起来的顾天南,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叫了他。
“欸,顾天南,”她说,“那我算什么啊?”
“我和你算什么啊?”
顾天南诧异地扭过头来看她,见她红了眼眶,愣了愣,然后像忽然明白过来什么一般,变得惊慌失措起来,“宋杨,我们,不应该是哥们儿的吗……”
哥们儿?宋杨听着他说的话,觉得荒唐极了,她苦笑起来:“顾天南,一个女孩子天天不辞辛苦地、每天绕远路到另一个学校找一个男孩,会是什么心思啊?”
“能是什么心思啊?”
宋杨看得出来,顾天南大概也因为他自己的愚钝而感到难堪,所以,垂着头半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抱歉。”
而沉默片刻之后,他也只说了这两个字,然后抱着林晚,落荒而逃。
宋杨看着顾天南那样慌慌张张的背影,忽然就觉得自己可怜至极。
她哪里是林晚口中怎么努力都取代不了的宋杨,她分明是,从来都对林晚望尘莫及、没有办法取代林晚的宋杨。
林晚是顾天南藏在心里舍不得说出口的林晚,而宋杨,只是被顾天南用来打折的宋杨。
既然这样,何苦要让她陷入其中,到最后,沦为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