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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升起白雾,烟波浩渺,迷津度平静如镜,鸢尾争相开放,这鬼域珠光宝气,忽如海市蜃楼一般,宝相庄严。
金莲与春梅隔着一寸,只这一寸,却如在天涯,忘川河水咆哮起来,扬起千层浪,这浪花兜头而来,把金莲罩在下面,一个矮魂灵骑在浪花上,他五短身材,黑紫面皮,七窍流血,呼啸着奔过来。金莲看到他,心神欲裂,扭头想逃跑,却哪里能动一分?
男子扼住金莲的咽喉,把这丽人扯过来,金莲伸出手指,想抓挠这男子,然而冤鬼戾气极大,金莲被拖进水里。
春梅哀呼,鸢尾齐齐迎上来,挡住春梅,她们盘旋蜿蜒,花瓣嫣然俏俏,挽住春梅衣角,带她远离了金莲。
金莲痛哭失声,春梅趔趄着身体,挣扎往复。河水怒起来,卷起千堆雪,雪花砸落,可怜金莲被生生拖进忘川,只几个水花翻出,金莲再也不见踪影。
“真可怜。”我说,看着老官,老官揉揉耳朵,漫不经心地说:“一点也不可怜。”
“你这个老鬼。”我嗔怪他,“你根本没有软心肠。金莲不是生来就如此的!她受过许多罪。”
“再多的罪,也不能谋害别人。”老官说,“胖妞,你在这好多年了,如果给你一个条件,可以让你找到他,你会昧了良心么?”
我大吃一惊,忖度良久,不知如何回答。
我在这地府好多年了,心甘情愿在这里,只为寻找到爱人,我心里终究有一个疑问,那时候,我们携手沉潭,他为什么没有陪在我身边?
“痴心女子负心汉,胖丫。”老官说,“你想过么,也许,你的他只是你的梦呢?你从来没有得过他呀!”
“胡说八道!”我怒了,“我不许你这样揣测!你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的想法?”
“我不是他!”老官说,“胖妞,我一直不是他。”
“我不想跟你废话。”我收拾茶碗,看着春梅,“那女孩子很可怜,她并没有做什么恶事。”
“春梅以淫死。”老官打开册子,“她太贪淫好色了。胖妞!对于女孩子来说,淫死的名声太难听了。”
“你还是个卫道夫呢。”我翻个白眼,“她害死别人了么?”
“这倒没有。”
“那不就结了?”
“什么结了?”
“她很可怜。”我说,“一个女孩子,被卖来买去,她……”
“胖妞。”老官说,“这不是你的观点。你最恨这种女子。你为什么愿意对春梅网开一面呢?”
我低了头,那虚空里,青年男子双手拂在坟丘上,泪水淋淋,他的哀伤不是装的。
“这个男子也是薄性人。”老官说,“你看他情重么?”
“他怎么薄性了?”我恼起来,“他一直缅怀春梅!他失去了春梅后,他一直这么伤心!你看看他,原来的丰神俊朗都变得这么邋里邋遢了。”
“嗨,胖妞。”老官无可奈何地说,“男子情重,不在这面貌啊。”
“那在哪里?”
“在……”老官脸色通红,他扭捏再三,我却懒得看他,我盯这少年,被少年的痛苦吸引,心里也酸涩悱恻起来。
“我的他,”我说,“他要是侥幸活着,一定像这少年一样,对我念念不忘,相思入骨!”
“咳咳咳!”老官剧烈地咳嗦起来,唾沫星子到处乱溅,害的我用衣袖遮住口鼻申饬他到处放毒。
“我想跟你求个后门。”我说,掏出一沓子纸币,推到老官面前,“这是我多年积攒,我想用这些钱换这少年与春梅一生相爱。”
“呃?”老官睁大眼睛,“你是有名的财迷鬼,怎么舍得往外面撒钱了?”
“瞧你这些废话!”我又撇撇嘴巴,良久才说,“我也想过了,我的他不知到哪里去了,这许多年里,我找不到他,他一定位列仙班了!”
老官被口水呛到,越发剧烈地咳嗦起来,我迟疑片刻,还是伸手击打他的后背,嘴里却万分嫌弃。
“我想过了!”我大手一挥,“我他妈认命了!我就在这里当生生世世的孟婆好了!我他妈就算托生,也不会找到他了。”
“老官。”我高兴起来,“我陪你好了!这忘川河畔挺好的!”
老官被唾沫噎到,他弯腰驼背,使劲捶打自己的胸膛,然后趴河边,咕嘟咕嘟喝起水来。
忘川河水百般嫌弃这老官,许多碧青的河水变了颜色,他们嗖嗖退着,迷津度又安静下来。
春梅把手没进水里,想捞取金莲,可哪里能够搜到金莲一点影子?她抬起头来,悲伤地看着我,这女子本已俊美异常,这样哀绝的样子,仿佛一朵莲花承接冰露,我心里越发凄楚,不由得想起自己阳世的一切来。
这孩子与我的经历实在太相像了。
我也是妙龄女孩,遇到倾心的爱人,两小无猜,携手长大,世事无常,谈婚论嫁的时候,被生生拆散。
可我与这女孩是不同的。这女孩失去挚爱后,放肆了青春,辜负了美貌,用自己摧毁无数男子,最终死于“淫”。
可我却同情她,我看到她面对尘世的情郎,还能流下清泪,我只想再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
有钱能使鬼推磨,我把大钱排在老官面前,等着他定夺。
老官仔细看着我,再看看春梅,他又逡巡河水,河水多了无数白沫,然后,他说:“胖妞,我可以给那女孩一次机会。”
“不过,”他说,“我要带你去阳间一趟。”
“为什么?”
“我想看看世间的红男绿女。”老官说,带几分向往,“我在这里太久了,我想我都发霉了,我想到世间去晒晒太阳。”
“好吧。”我同意了,却不知道这一来,却为自己找来无数麻烦。
河水升起白雾,烟波浩渺,迷津度平静如镜,鸢尾争相开放,这鬼域珠光宝气,忽如海市蜃楼一般,宝相庄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