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庚子疫情之后,余南下吴中,于石湖之滨暂驻留。闲时,便沿着石湖慢跑,晨光中,远山淡影,卧波的横桥和婆娑的烟柳在某个角度同框后,又一闪而过。直到有一天,走进湖中蠡岛,有笛声清亮,悠游耳畔,绕过连廊水榭,见一年轻人,长身侧于水边,白衣鼓荡,飒飒风神。云淡淡,水悠悠,一声横笛赋客愁。看他立山水之间,和世俗滚爬之人相比,有入画一般闲适和从容。
我不懂音律,看了一会儿,便转身向蠡岛深处走去,眼前摆放一条几案,茶盏水器散陈其上,椅上端坐一少女,我与茶亲近,便问她泡什么茶?她说,土茶。她背后门柱上挂了一块小木牌,上面写了四个字“雅宜草堂”。再问是何人之谓?她说,当年一个叫王宠的落魄书生曾隐居此处,因王宠自称“雅宜山人”,此处才有“雅宜草堂”。
难道是我认识的那个王宠王履吉吗?她说,王书生死了好几百年了,你如何认得?开玩笑了吧。
当然认得,难道在书法史上还有第二个王宠?再问详情,女子表示只能喝茶,其他不甚了解,只知道王宠和文徵明、唐伯虎一起饮酒做诗,也许没准是一种传说附会呢,谁能真正了解历史真相呢?
这已经可以了,要知道能和文徵明、唐伯虎在一张桌上吃吃饭,喝喝酒,闲聊几句风雅的人,人生境界也不会低,何况在历史记载中,在时人及后人的眼光中,祝允明、文徵明和王宠是吴门书法的三位尊神,连名气极大的唐伯虎都没能挤进这个短名单呢!唐寅一看,情况不妙,自己虽比王宠年长二十四岁,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于是把小女许配给了王宠的儿子,两人结了儿女亲家,算是努力挽回一局吧。
石湖之水静默,在它的记忆里不仅有范成大的诗句,也有王宠俊朗孤独的身影。偶尔雅集酬唱之时,水面也会倒
映出几个人影,觥筹交错,管弦和鸣,欢声笑语,乐以忘忧吧。
二
王宠家室并不显赫,和唐伯虎结为亲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两位的先辈都是做餐饮谋营生的。在富庶的苏州城经营酒楼的老爹,钱赚足了,就想把孩子送去读书,期待考取功名光宗耀祖,换一种活法。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对待孩子的教育问题,王、唐两家走的路线基本一致,唐伯虎似乎对科举考试的领悟能力略高一些,十五岁参加府试便拿了全苏州第一的好成绩,如果没有后来的科举舞弊案,唐伯虎也许就能登堂入室,在大明朝的官场上混个一官半职也不在话下。再看王宠,少年时代也在酒肆的喧杂声中成长,而且也以早慧著称,少年诗文才学便为人瞩目,文徵明说他“御史按试,辄褒然举首,一时声称甚藉,隐为三吴之望。”他父亲虽为一介酤徒,也小有文化,家资富有之后,还玩起了收藏,结交了一批文人雅士,望子成龙,他先让王宠拜在文徵明的好友沈明之门下,后又拜文学家蔡羽为师。
明正德五年(1510年),16岁的王宠正式拜师蔡羽,同年,参加乡试。可是他却没有唐伯虎那么走运,不但没有,还遭遇了他人生中第一次重大挫折——他落榜了。一个小时候被人视为有才华、有前途的好孩子,连最基础的乡试都没有通过,可以想象打击何其严重。但这还仅仅是一个开始,此后二十年中,王宠对仕途的热情不减,每遇乡试,从未缺席,但时运不济,屡战屡败,前后八次应试,均名落孙山。这与王宠的诗文才华和书法成就相比较,简直就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第七次乡试失败之后,王宠有过一段北上进京之旅。嘉靖十年(1531年),三十七岁王宠“资贡礼部”,成为太学的一名学员。贡生,就是地方不用通过科举考试而举荐到国家的人才,王宠先入礼部,学业通过后再入太学,如果这次再能顺利通过国子监的大考,他将来在仕途上还可以大展宏图,但命运似乎一直在捉弄他,最后一关的国子监考
试,他还是没能通过,“太学又试,辄斥”,只能卷铺盖回老家。
肄业归乡,回到石湖草堂修整一段时间之后,他再次萌生科举的想法,1531年8月,三十八岁的王宠踏上了他人生中最后一次求取功名之旅。他与文徵明的两个儿子文嘉和文彭一同到南京应试,三人均不售,回乡之后,王宠的体力再也不能支持他走科举这条路了,他病了,而且很重。读史至此,我们只能唏嘘感慨,他的运气实在欠佳,科举这条路被彻底堵死,这也为他后来不适意的人生埋下伏笔。
苏州本来是一个盛产状元的地方,祝允明的外祖父曾任内阁首辅的徐友贞就放出豪言:“吾苏也,郡甲天下之郡,学甲天下之学,人才甲天下之人才,伟哉!”据统计,明代状元八十九人,八名出于苏州,近乎全国十分之一。这仅仅是状元,如果放大到进士,则还要翻几倍不止。如此看来,科举这条路上人才济济,王宠在其中能否脱颖而出,还不仅仅是学问好坏的问题。
科举考试到明朝已经十分程式化,只有那些对考试方法十分精通,再加之才华过人的普通人才能突出重围,此外,更需要名师指点,才能事半功倍。这里说的名师,也不仅精通考试策略,还可能拥有极其复杂的社会关系,在紧要关头能推你一把。现在来看,王宠屡试不第,有可能是他没有找对老师。
少年王宠周围围绕着一群有才学但不善于考试的师友,比如祝枝山、文徵明以及他的老师蔡羽。才高八斗的蔡老师也十分自视清高,并且在考试方面做出了一个不太好的榜样,一个可怕的事实是:蔡羽一生中参加了十四次乡试尽皆落第。这并不是说蔡羽学问不高,而是方向不对,蔡羽等人的文章美学追求和现实中实用主义审美标准形成矛盾,因此很难获得掌握考生命运的阅卷先生的青睐。
蔡羽,字九逵,号林屋山人。蔡羽和文徵明一样,均终生未能考中举人。史料记载,其为文奥雅宏肆,诗尤隽永,得到同辈和后学的赞誉。嘉靖十三年(1534),蔡羽已经六十四岁了,他才获得了南京翰林孔目职位,这并不是
一个显赫的官职,几年之后,蔡羽回乡,隐居苏州西山。西山为太湖一座小岛,湖光山色,风景宜人,王宠当初和蔡羽在此地学习三年之久,蔡羽没能教会学生应试的本领,却影响了学生的“山林之好”,可以说,王宠更多的浸染了蔡老师隐逸山林的散淡的人生观。
他在给好友的信中写道:“山林之好,倍于侪辈,徜徉湖上,而忘返……”《山中答汤子重书》是了解王宠的一份重要材料,其中不仅自述身世,更体现了他的隐逸思想。
三
《红楼梦》中,曹雪芹写道:“当日地陷东南,这东南一隅有处曰姑苏,有城曰阊门者,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
王宠、唐伯虎他们老爹开的酒楼就在苏州城阊门附近,而王宠对那里的繁华却不怎么感冒,他更喜欢清幽的地方。
阊门西南郊外,傍依上方山有一处水域,通联太湖,风光秀丽,文人荟萃,南宋时期著名田园诗人范成大因在隐居此处,别号石湖,此后,石湖之名大显。这里山水雅宜,闲适清幽,远眺山峦,林木葱葱,俯瞰湖面,波光粼粼。中国的文人大多是在顺风顺水的时候,总是满怀兼济天下的宏大理想,一旦仕途受挫,也能在老庄哲学那里给自己找到心灵慰藉。王宠应试受挫,便在石湖修筑草堂,读书自遣,除非要去探望父母,几乎不怎么回城。读书之余,邀三五好友湖上泛舟,燕集之上,含醺赋诗,倚席而歌,诗书酬酢之间,邈然有千载之思,在一件行书作品中,王宠写道:“越溪风景日增日胜,望之如图画,独此一事慰怀耳。”耽于山水之乐,或许能短暂地打发掉俗世中的不愉快。
王宠在石湖的雅集,几乎是当时苏州最强大的诗书画名家阵容。第一排的就是唐伯虎、祝枝山、文徵明,这三位名满天下,一人在座足以震动寰宇,何况这三位均要把面子赏给比自己小二十几岁的王宠呢!文徵明和唐伯虎同年,祝枝山略长几岁,三人均是折辈与之交游,足见对这个年轻人的厚爱了。先是王宠和唐伯虎结下儿女亲家,随后王宠
给祝枝山写了墓志铭,只有文徵明高寿,当王宠撒手人寰之际,白发人送黑发人,痛别知音,心中愤发大悲切,写下《王宠墓志铭》,文翁毫不吝惜赞美之词,“维慧而明,亦艺而贞。胡不溃于盛,而卒困以衡。吁嗟乎其名!”
王宠不仅得到前辈的喜爱,同辈人中也特别有人缘,《王宠墓志铭》中,文徵明说他高朗明洁,风仪玉立,“对人未始言学,盖不欲以所能尚人,故人亦乐亲附之……”这里有两个信息,一个是王宠长相俊美有风度,再者为人谦虚和善,大家都愿意和他交往。王宠的谦逊温厚在同辈中也有赞许,顾璘《太学生王宠》称其“尊官宿儒忘年友善,罔不乐其温醇”,文徵明的两个儿子文嘉、文彭,以及王宠最信赖的好友汤子重、顾璘,王宠的亲哥哥王守也是石湖雅集的常客。王守比王宠大两岁,王宠和哥哥感情非常好,小时候就同吃同睡同学习,但兄弟二人命运却大不相同。王守嘉靖五年取高科登三甲进士。王守官运不错,历任太常寺少卿、都察院御史等职务。在王宠死后,他还编辑出版了王宠文集。此外,王宠还有不少学生,也经常一同参加他们的酬唱活动。
这些官场失意或者求取功名的过程中不得志的文人聚在一起,仿佛天生就是来享受湖光山色之美的,明代江南文人处在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中,放诞行乐,特别珍惜良辰美景。
寄情山水,纵情声色,豪饮不羁,他们只求自己能放下万般烦恼,投入另一种可以确认自身价值的东西,所以诗文,书法,绘画,他们仿佛看到这些作品似乎比肉体生命更能长久而显著,所以不惜浪费生命于此,湖山之间,横笛潇潇,胸中磊落,也随流水无语东去。
在太湖旁,偶然听到白先勇先生的合作伙伴周秦老师演奏长笛,第一次听到把笛子吹这么好的人,曲调婉转优美,真是极好。在聊到一段昆曲的时候,周先生还唱了一段,而且唱得情绪激越,有北方粗犷的味道。从此知昆曲也不都是一味的水磨腔,柔柔弱弱,也有霸悍的段落。
王宠是一个晚辈,他怎么就能获得如此多的老同志的深情厚爱呢?这可能要从吴中书画的派别说起,明代中期以后,沈周和文徵明为核心的吴门画派声名日显,文徵明用睿智的眼神往后生群中一扫,发现了一个人才断裂的重大问题,以文徵明的宽厚,他一定希望能有更多年轻人成长起来,让文脉得以延续,但这中间还需一位领军人物,将来能扛起大旗。这时候,一个帅气的小伙子出现了,文徵明见此人是可造之才,还给他改了个字,王宠就多了一枚叫“履仁”的印章,这个名字王宠至少要用到二十六岁,自那之后,他才改名“履吉”。十分有可能的是,在发现王宠过人的才华之后,文徵明、祝允明都想让王宠担当挑起吴门书画大旗的重任,只可惜王宠心胸还不够广大,长期忧愤不平,遇到人生挫折尚不能食而化之,纵情于酒,身体每况愈下。书画界的大师,一般都长寿,而王宠短命,如果再多活三十年,吴门之中再出一个盟主式的人物,也未可知。
第八次考试不中,命运终于将王宠击倒。嘉靖十二年(1533),王宠恣于酒以卒,年仅四十岁。文徵明说,“君竟不售以死。呜呼,岂不有命哉?”文徵明可是看着这个年轻后生长大的。《王宠墓志铭》载:“余年视
君二纪而长,君自丱角,即与余游,无时日不见。”这样的感情基础,能不悲乎!四十岁的年轻生命,能在中国书法艺术的历史长河中,留下灿烂的名字实属不易,真是天妒英才!要知道,有的人在书法艺术上穷其白首,尚未扣开书法大门。
养病期间,王宠的学生朱浚明一直伺候在他身边,他帮老师整理了诗文稿件,结为《白雀集》,王宠自信这些文章可以传世,叮嘱朱浚明一定把文集藏到箱子里,放到他隐居的石湖草堂。三年后,哥哥王守、弟子朱浚明刊刻了王宠文集,取名《雅宜山人集》。
四
春雨锁城,案前读帖。见王宠一幅小像,上写“王贡生像”,画面上的王宠面容清矍,略有志不得展的状态,想起某年看到的另一幅刻制在石碑上的“明贡士王公宠”画像,俊逸儒雅,看起来平和得多。画像赞曰:“诗曹而谢,书钟而柳,叔度其人,胸无尘垢!”这段话点到了曹、谢、钟、柳、黄五人,诗歌方面堪比曹子建、谢灵运;
书法不让钟元常、柳公权;为人堪比黄叔度,行为世范,仰之弥高。
这似乎是两个王宠或者是王宠的两个侧影,而纵观雅宜山人书画,竟也印证了这种奇妙的感觉。
虽然表面上王宠给人玉树临风、洒脱超然的印象,他退居石湖,不染尘俗,仿佛仙人一般地过日子,但内心的矛盾却从未抚平。他在诗歌中对隐逸生活的抒情和向往,仿佛功名富贵真如浮云,被看淡,被消弭,抑或被隐藏。他抄写道教经典,心归老庄,自诩为雅宜道人,在书法里,创造性地发展了宁静和优雅之美,也丰富了中国传统书法美学。
王宠的书法,在世之时就已经得到前辈和同仁认可,否则文徵明、祝允明这样的书画大家也不会那么厚爱这个年轻人。人们把“文徵明、祝允明、王宠”并列为吴中书法三大家。行草书,王宠明显取法二王,小草书,隐约得见王羲之底色。有明一代,大才子王世贞称赞他“虽结体小疏而天骨烂然,姿态横出,有威风千仞之势”。
石湖,狭长而清瘦,宁静如处子,春风入怀,心旷神怡。王宠喜爱石湖,留下了很多和石湖有关的诗文,丁亥(1527年)春二月之吉,三十四岁雅宜山人于石湖精舍写下了他壮年代表作品《石湖八绝诗》,我曾对照字帖反复阅读,读诗,也读书法,偶尔也临习几笔,追寻那份爽利,玩味其笔下拙与巧的转换与协调。
王宠草书《杂书帖》收录《夜燕石湖草堂》一诗,其诗曰:“风竹泠泠虚草堂,春星历历净琴张。冥栖自许专丘壑,痛饮宁辞典鹔鹴。歌曲玲珑花鸟恨,舞衣飒沓薜萝长。十年献赋头蓬葆,明发天台度石梁。”书法婉丽遒逸,疏秀有致,萧散且气韵生动。
就读帖而言,王宠的小楷书法则是最动人的篇章,历史上杰出的小楷书法家屈指可数,能有经典作品传世者更是少之又少,从三国钟繇以降,二王之后到唐人写经,虽为经典,但少有墨迹传世,宋元时代,也只有姜夔、赵孟頫,而明朝善于写小楷者太多,历届举子应试,小楷都是必修课,但也因此形成了馆阁体,在实用性和艺术性之间,显然实用
性占据更强大的地位。而王宠的小楷和馆阁体比较,生命力明显更旺盛,它有逼人的古朴气息,让人过目不忘,这就是王宠的风格。文徵明也是著名的小楷书法作者,但和王宠比较,则柔媚许多,王宠的高级在于他路子正,以古为师,取法晋人。在高手林立的吴门书派中,王宠既有群体特点又有鲜明个性,绝对是一个可以被历史记载的人了。
我们还是可以从作家诗文和书法作品中看到一个人的性格,即使它被隐藏得很巧妙,王宠内心的痛苦还是随着笔墨的流动展现出来。《山中答汤子重书》是王宠给好友汤子重写的一封信,也可以看作是一封自白书,引文如下:“颇耽文辞,登临稍倦,则左图右书,与古人晤语,纵不能解,片言会心,莞然独笑,饥而食,饱而嬉,人生适意耳。须富贵何时,诚日夕私贺,恐后之不如今也,尚安望哉!”王宠要传达的似乎就是恬淡的生活才是最好的归宿,这是古代文人是最高尚的理想人格,但说归说,此种人生适意的背后,还隐藏着怀才不遇的无可奈何吧。
王世贞《跋王雅宜书杂咏卷》中,还披露一个细节,王宠病入沉疴,还用手指头在肚子上划来划去,和他周围的人说,“祝京兆(祝允明)许我书狎主齐盟,即死,何以见此老地下。”壮志未酬身先死,无可奈何花落去是也!
五
王宠在《山中答汤子重书》中说:“家本酤徒,生长廛市,入则楣枯塞目,出则蹄足摄履,呼筹握算之声彻昼夜……”
王宠虽然极其讨厌这种市井生活,但他回望童年的时候,回忆总是那么生动鲜活,就像印刻在他幼年的脑海之中似的。作为酒店老板的儿子,少年时代王宠穿堂而过难免看到耳红面热的酒客猜拳行令,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环境,也是他人生最初对这个世界的印象。长大之后,他开始向往田园生活的出尘幽静,实际上也是在以自己的方式抵抗重返童年。
直到有一天他梦到了蝴蝶。
袁袠是王宠的好友,他的一份记录中说,王宠临死之前,有一天梦见蝴蝶飞进了他的衣袖,他不由得叹曰:“吾殆已矣!夫庄叟之言,殆谓我也,嗟乎,亦异矣!”
王宠的这个梦充满了迷离的梦幻色彩,这个梦从庄周到王宠,历经千载,被巨大的虚无感包裹得密不透风,此时的王宠一生负气成今日,死后方知万事空。
庄子也曾给王宠信心和力量和人生感悟,他颇为虔诚地用小楷抄录《南华经》,点画一丝不苟,姿态横出,气韵高致,想必王宠在书写之时,亦是全神贯注,世俗的烦扰统统被一股真气逼散,宁静而自由的状态随之出现,达到了梦幻一般的真实。
散步石湖堤岸,晨光中湖面水纹粼粼闪动,岸边草树繁盛,蝴蝶翩跹,轻盈曼舞,这瑰丽而又有灵性的小生命,朝吸花液,夕眠花丛,虽然生命短暂,却又逍遥自适。
这是不是王宠梦见的那只蝴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