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酒后所言的公司,只不过是新工作之余和几个哥儿们凑成的纸袋厂。新截了肢,纸袋厂也散了。新无法忍受单位领导对他这个残疾副科领导的指手画脚,调岗转行又频频受阻,怒气之下,弃掉人民建行的官位厚禄,涉海从商。建刑满释放,新十万多元购回一辆桑塔纳轿车,建就成了新的驾驶员。他俩是拜了兄弟的。新购回车把钥匙交给建的那天下午,采取比较隆重的仪式,又和建重拜了一次。建跟着新学会了开车,还学会了陕腔味的普通话。
眼前的建和我一样,今年才25岁。
新说:“你们谁都别把萍和莉今后怎样这些事放在心上,我会把莉和我的关系处理得和建一样。”
新说:“我准备到南方追款讨债,等追回一笔款子,我们一起帮莉办个美容院。她美也爱美,你们说好不好。”
“当然好。”建提议在“红房子”为新祝酒饯行,“莉呢?请不请她来?”
新说:“没她我喝不进去酒。如果她不来,你们谁也别勉强她。”
8
夜晚的“红房子”熠熠生辉,绚丽多彩的霓虹灯轻狂烂漫。优美流畅的一曲曲轻音乐缠绵着人们的情绪。一处处花树相陪的小居雅室,聚散着双双对对的男男女女。老板把我引到西部拐角一个雅座,周围是一棵棵浓绿的橡皮树。
建最后一个到来,他今晚刻意修饰了一番,白衬衫系着一条红领带格外新鲜。www.xinwenju.com建首先以茶代酒和新干杯:“哥,我绝不失言,滴酒不沾,好好开车,好好挣钱,好好照顾老爹。”
新拍拍建的肩膀点点头,两杯一碰一饮而尽。建乐哈哈地笑得像个娃娃,松开裤带拉出一沓钱:“哥,这是刚退来的彩礼钱。她嫌少你可别嫌少,整四千六佰元,够你一路的盘缠。”建的诚恳总是让人无法拒绝。新什么也没说把钱装进皮包里。
后来我知道,建为新开车是没有报酬的。“本来嘛,我们是哥俩,忙时为他开车,无事自己挣钱。那钱就是我自己攒下的,新让我有了饭吃,总不能让新再为我娶老婆。”建的心性真得是很高的。
后来我又知道,新弃官下海,父亲和新断交了。后娘拿出所有的私房钱帮新救了紧。新经营电脑、玩炒股票、做过黄白生意、倒卖古董珠宝……心里只要痛快,根本没想过要干大事。后来新被贷款压得喘不过气来,如蜜一样的哥们帮不上他的忙。建私下卖了车,钱刚到手后就被新逼着退回去,把车重新弄了回来。
此时,新又想到建那次卖车的事:“建,卖老婆也别动这车。我再拿老爷子顶几年,哥好歹也是北大法律系的高材生。这些合同就是钱,哥就用这条假腿和那些南方人斗一回。再少一条腿,哥还是一个英雄汉,这世界靠谁都没用。靠谁都没用,懂吗?”新和建抱在一起哭出声来。
我的心缩成一团。
看着新往包里塞钱的小心样子,我猛然清醒过来,我们以往盘杯狼藉的阔绰样子,是多么丑陋无耻。眼前的场景让我浑身冒着冷汗,我坐卧不安。
莉一直为我们斟酒倒茶,给谁斟就对谁笑一笑。她对新说:“为我捎一个南方流行的真皮包,什么颜色你知道。”新拍拍莉的手,笑着点点头。莉亲昵地伏在新的肩膀上。
建咕咚咚地灌下一大杯水。他从来不沾酒,他只喝水。
看莉柔情的样子,我想离开一会儿。我顺手拉了建一把:“咱为新点支歌吧。”我想起建常吁的那首调子叫《晚秋》,毛宁演唱的。
建步伐稳健地走上前拿起话筒刚想放声,却眼神一怔。
我俩看见萍了。
9
萍笑容可掬地站在我们眼前。
“喻。你也来了?”萍只和我一面之交,竟然这般好记性。萍扫了一眼对建说:“就知道你在这里耍时髦。香都哭成泪人了,你怎么说变就变?”香,就是萍为建撮和的女朋友。香爱建,但香的妈不爱。
建挽起萍的胳膊,把萍引到吧台的一角坐下:“嫂子,对不起,让你费心了。你看我这个穷山汉,能配上人家科长的小姐嘛。再说……”
萍甩开建的手:“哟,想耍赖?当初不是你看上的吗?再说,你也是咱家半个人,怎就改不了山里人的酸菜相哩。”萍气呼呼地挨我坐下:“唉,真是瞎操心。喻,不扫你们兴啦,唱你们,乐你们的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