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八金是西庄人,他妈生下他时,称了体重刚好八斤,于是他那没有文化的老爹便来个就地取材——取名周八斤。他那多少有点儿文化的妈听了就说“斤”字不如“金”字好,干脆就叫八金,加上个周字,就叫周八金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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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八金是西庄人,他妈生下他时,称了体重刚好八斤,于是他那没有文化的老爹便来个就地取材——取名周八斤。他那多少有点儿文化的妈听了就说“斤”字不如“金”字好,干脆就叫八金,加上个周字,就叫周八金算了。
名字倒是起得有福态味,可八金出生的年代却没有福气,不是饥,就是荒的,就连坐月子的女人也没有多少奶水,于是,八金的爹便抱了八金跑遍了村里所有有奶水的女人家里,哀求的话从早到晚响遍整个村子。八金就在这样的“乐”曲声中渐渐长大,而百家奶中丰富的营养成分,倒使八金出落得膀大腰圆,就像个小李逵。
在那缺油少腥的日子里,八金是长大了,他爹却跑瘦了。终于有一天,他爹燃尽了身上最后一滴油而撒手西去了。十六岁的八金这才感觉出了自己肩上的压力。苍老的老妈和幼小的弟弟和他一样,每天都共同面对着那越来越稀的三餐,无言的忧愁始终笼罩着这个老的老小的小的三口之家。为了生活,忧愁的母亲不得不让还上初中的八金退学了。
为了能叫自己的兄弟能继续上学,退学的八金和母亲除了白天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晚上还挑着煤油灯编帽辫子(编织草帽用的麦草绳辫),以换取弟弟的上学费用和家里的油盐酱醋。为此,八金白天黑夜的手脚不闲,垫圈起粪,喂猪割草,碾米磨面,粉稻草,烫猪食,不大的年纪几乎承担了全家的生活重担。村里人都夸八金懂事。而每当听到别人夸八金时,他妈的脸上都会出现辛酸的笑,她曾多次在心里想:要是没有八金,自己这个孤儿寡母的日子不知道有多艰难呢,可苦了我的八金啦。
随着弟弟的日渐长大,八金也已是个二十岁的壮小伙子啦。这一年的冬天,村里来了征兵的干部,他们一眼就看中了个高体壮的八金。于是,一番政审、体检后,一张入伍通知书送到了八金家里,全家人都高兴地乐着,只有他妈悄悄地淌着眼泪。八金看见了,就走到他妈跟前说:“妈,您罢难过,我到了部队上会好好干的,再说兄弟也长大了,能给您搭手了,队里每年还有军属补助,咱家的日子会好过的。”望着妈边流泪边点头的苍老面容,八金心里也说不出的悲伤。
八金走了,穿着绿军装,胸前戴着大红花,骑着队里那匹枣红大马,在欢送的锣鼓声和鞭炮声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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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的变幻丝毫没有影响历史的过程。就这样,一晃五年过去了,结束了军营生活的八金复员回乡了。
八金回乡的日子,正是全国上下轰轰烈烈大炼钢铁的年代。大队革委会看中了八金这棵苗子,曾三次动员他进革委会班子,无奈八金的妈就是死活不同意,她对革委会的领导说:“我们周家祖辈几代都没有当过官的,鸭子天生就不是上架的货,八金还是到队上劳动,下点儿力气挣点工分比啥都强。”革委会的干部征求八金的意见时,他说院“我听我妈的。”
就这样,八金被生产队安排了个赶胶车的活计,从此,八金拿着鞭子,当起了生产队的车把式。
西庄村总共有两辆大胶车,一辆由老车把式老周赶着,另一辆就交给了八金。这天,队长一大早就通知八金:“八金呀,队上炼钢炉的碳不够了,我已经给周把式说过了,你们俩收拾收拾套车去接碳吧。你是新手,多听听周把式的,快走快回,炉上等不急啊。”
队长走后,八金用他的旧军用书包装了几个馍馍,军用水壶装上了水,拿起鞭子和上衣就朝队上的饲养场走去。
随后,两辆大胶车就在骡马铃铛有节奏的叮当声中上路了。周把式的车走在前,八金的车走在后,是轻车又是熟路,两个车把式就躺在车上的稻草上(出远路为牲口准备的饲草),隔着牲口,闲拉起呱来:“喂,八金,在部队上干啥呢?”
“部队嘛,还能干啥,滚摸爬跑、野营拉练,有时半夜里起来就走,有时下雨天就跑,背包、铁锹、老步枪,一口气一跑就是几十里,舒服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