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新区经常进行技术文化培训。队长马宝组织本小区农户参加，他要求女人积极参加，堂堂不落。移民区有很多扶持政策，他们打算发展养殖业，计划一百只栈羊，带头致富。
“大家别叫别嚷，听我说行不行?封山禁牧搞养殖，必须进园区。政府投资建设，必须栈羊。什么叫栈羊?就是圈起来饲养，不能放出去。不是让羊站着，不动，不睡觉……”马宝给报名进入园区的农户进行讲解，大家听明白了后，哈哈大笑。
“大家可以承包沙地植树，沙枣树、红枣树，种花、种草、种沙棘剌，让山绿起来，防沙治沙学习焦裕禄。树苗子国家给，山上建蓄水池保证饮水。要签订合同，保证成活。死了，就拿不到粮食补贴了，还要处罚追究责任。”马宝自己报了一百亩。
马宝准备种荞麦，种油葵，种芝麻，种干草，种药材，种蒿籽，种大豆……反正，种投资少的，能赚钱的，已经联系了种子。手头缺点儿钱，政府贴息，明天就去贷款，一年之计在于春嘛。
马宝对女人说：“可惜，这些我们穷人能干的事，挣钱的事，政府红头文件没写上。管它三七二十一，自己悄悄种上，做个实验。”
“你这不是和政府做对吗?这些文件上没有，肯定不支持、不补钱。”女人知道他想出风头。
“补?能补多少钱吗?政府能补一辈子?要他补，还不如我们自己挣。下山了，到丁家巷子，总不能见人就说我是移民区的，我是贫困户!还不让韩老木笑掉大牙。有一天，我马宝也能在丁家巷子请一场‘二锅头’，你信不信?”马宝开上三轮车，说是去园区选养殖场，迟了，就让人抢完了。
“你慢点儿开，又不是土匪，干啥都是个抢。不是说，当干部的要让吗?”女人抿嘴笑着。
“去你的。其他的让，这些事要抢。这叫干部带头。”他一踩油门，飞起一路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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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福的岳丈来了。
“妈，这样子，很像《封神演义》里的姜太公?比姜太公年轻了些……”二秀悄悄对母亲讲。
“姜太公”采用祖传针灸、火罐、气功、药敷等综合疗法，每天把韩老木折腾到大半夜，人也折腾个半死，把自己也弄得散了架，才肯罢手。屋里屋外，弥漫着挥散不去的草药味。只用了两个多月时间，就使韩老木恢复了常态。
一天清晨，韩老木揉揉惺忪的眼睛，伸了一个懒腰，四下望望，想起每天大早的那一大瓷缸热茶，舔舔干涩的嘴唇，二秀、二秀地喊起来。素兰惊奇地翻身跃起，把亲家“姜太公”喊过来。二秀喊来根拴一家，大家怯生生地站在地下，屏住呼吸，不敢出气。
“姜太公”用手示意了二秀。二秀缓步上前：“爹，你喊我?”
“嗯。爹的茶哩?”韩老木一如从前地问。素兰赶忙去沏茶，二秀小心地端过去。根拴接过月萍手里的毛毛，抱到韩老木跟前。孩子绵绵的小手拍打着爷爷油光发亮的头：“爷爷老和尚。光光头，老和尚。玩枳木，大笨蛋……”咯咯咯地笑起来。
韩老木亲亲毛毛的小脸蛋，双眼眯成一条线，笑起来是一嘴白玉米好看的牙。
老母拄着拐杖，凑到跟前，干瘪的嘴唇嚅动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又被二秀搀走了。素兰揉揉酸酸的鼻子，去准备早饭。
老亲家“姜太公”依旧像往日一样，扶韩老木坐正身子，给韩老木量过体温，从后背开始推揉按摩。
韩老木似乎明白了什么，挺起身子咬紧牙。
香喷喷的手擀面条端上来了，大家低头吃饭，没有人开口说话。毛毛筷子勺子闹来闹去，烘托着宁静的气氛。
韩老木在炕上的小方桌前，独自一人稀里呼噜吃得美。吃完早餐，收拾掉桌子。走?留?大家没了主意。
“姜太公”开了口：“你们都忙去吧，先不要多问多说，我和病人先谈谈。”大家舒着口气便离开了。
素兰把煎好的汤药端过来：“不烫，喝吧。”韩老木鼻下嗅嗅，一扬脖子喝干了。
“姜太公”笑着示意素兰坐下，大声对着韩老木说：“大兄弟，你知道自己病了不?我给你看好了。”
韩老木怔了一下，瞪瞪眼睛，四处瞅瞅，拉住“姜太公”的手：“这?二秀，爹是咋了?……老医生，老哥哥，你给我看好了?我不知咋的了，乏得没精神。是不是又喝‘二锅头’醉了?是不是我喝得太凶了?……我醉了，醉得躺在地上什么也不知道。人都走光了，我害怕阎王爷抓错人，我大声喊，我还活着。自己拼命爬，就是爬不起来。也不知咋回事，就是爬不起来。就觉得有个老神仙能救我，可老神仙不理我，我大声喊，拼命喊。老神仙被感动了，终于从天上飞下来。……原来，是梦啊。救我的，不是老神仙，原来是你。是你救了我?这‘二锅头’今后不能喝了……”痴呆失语的韩老木，真像是从梦中醒来，还在痴人说梦。但这是人的语言，是正常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