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望着根拴、月萍:“妈妈,爷爷咋不说话呢?”
月萍摸摸毛毛的小辫子:“爷爷还没想好呢,和爷爷好好玩。爷爷不会的,你要教他呢。”
三岁多的毛毛,根本就不明白经常出门不在家的爷爷,怎么会变成爱玩的老爷爷了。每天,她给爷爷手把手地教一会儿,再和爷爷玩一会儿,跑出去和小朋友们打闹一会儿。她随便来去,说爷爷笨,不和他玩,爷爷都不说话、不生气。
她不害怕爷爷了。毛毛把这些讲给根拴、月萍。
“到底咋办呢?”根拴、月萍毫无主意。每天翻看各类医学书籍,捎书写信求助亲朋好友,疑难杂症书刊买了十几本。
韩老木心可灵着哩,毛毛把塑料积木玩具掺进来,他都一一扔掉。
韩老木脖子里挂着红毛线,串着一块一寸见方的木牌牌。正面是毛主席图像,背面是一条龙。龙是他的属相,满打满算他才四十六岁。七十多岁的老母,让二秀一步一步搀扶,到村东头“天王庙”求神拜佛、进贡还愿求来的。说真龙天子保佑他,如果毛绳子“百日”(一百天)不断,三年以后韩老木仍是个人才,是干大事的。三福继续补习,三年之内金榜题名。
似乎觉察到这么多人在观察他,韩老木抬起那张黄油的脸蛋,用手挠着稀疏灰白的头发,笑起来仍是一嘴白玉米好看的牙。
素兰长长叹了一口气,为每人的杯子里添了点儿水。
素兰大哥憋不住气,开了口:“迷信不可不信,不可全信。依我看,让三福等三年再说,念书也好,做生意也好。三年头上,不管他爹能不能好转,就立马给三福娶媳妇,谁也怪不了你。”
素兰的姐夫接过话茬:“也对,三福还不到二十二岁。二十六七娶婆姨,也不算晚。不然,他爹三年以后好转了,不把我们这些亲戚埋怨死才怪哩。”
“不管咋的,让三福再补习一年功课,万一这娃考上了,他爹病也就好了,不是两全其美吗?”三福的大舅想得美。
“不管咋的,老子儿子都重要。花多少钱,先把他爹病看好。到西安去,北京、上海都有好医院。”“听说西安有个老神医,神功治百病……”大家七嘴八舌地出主意安慰素兰。
“唉,儿子健康着哩,我不愁。念不念书,找不找对象,还要尊重三福自己。就是这病,区县医院,歪的、邪的都看了,都查了。人家老中医,名大夫,大专家说能吃能睡,白白胖胖的,哪像个病人。总不能乱开药方,乱行医吧。他们全都建议休息。休息,休息,不打不闹不说话,时间长了总不是个事。咋办呢?我又不是舍不得钱……”素兰告诉大家心里话。
大家又问起病的根由。素兰简单讲了对门马宝两口子那晚和韩老木喝酒的事。
临出门时,大哥劝素兰:“谁的福谁享去,谁的罪谁受去。先放下这门婚事,清净一两年再说。人活着,总不能一辈子为儿子。进了韩家,你就没安生一天。”素兰笑一笑,把娘家人一一送出小院门。
命中注定婚缘到了,逃都逃不过。
来年的春天,桃花盛开了。为三福的事,素兰一筹莫展的时候,公安局工作的表弟来还钱。素兰采纳表弟的建议,由表弟操办,三福领取了结婚证,素兰做主,支持儿子“三八”妇女节到苏杭旅行结婚了。
新媳妇不是巧嘴香媒看上的那个巧巧,而是木材市场经营卡拉OK厅的浙江姑娘。这女子生得清丽俊秀,楚楚动人,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毛妮。是个职业学校的大学生,电脑设计专业。听说擅长电子琴、小提琴、单簧、扬琴什么的西洋乐器,是三福在北京认识的校友,又说两人同台表演小提琴《梁祝》就恋上了……不然,咋跑到三福的木材市场开卡拉OK厅了呢?
巧嘴香对素兰说:“这外地人花花肠子多,小心把你们一家人骗了。”素兰笑一笑,什么也没说。
昨天,她刚收到浙江绍兴的一封信,是没见过面的亲家写给她的。亲家告诉她,孩子度蜜月,迟个一星期左右回去,当娘的不要着急。信上说,他是个老中医,本身准备送女儿女婿一起回来,但等不得了,救人要紧,先坐火车赶过来,看能否医治一下孩子他父亲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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跛子马宝不敢在村里住了。
乘国家新政策,搬到吊庄移民区,当了幸福村第三小组的小组长。他们家是按困难户和残疾人的政策,优先照顾。全乡只有三户,听说报名的就有三百多户。跛子全家,一个月左右回丁家巷一趟,房子卖了,买了一辆致富三轮车,来去方便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