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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牢的上空

时间:2024-01-14    来源:www.xinwenju.com    作者:杨亦頔  阅读:

  二

  传说的穹隆之下,总有凡人在穿梭。

  他们关乎着最通俗而又最复杂的人间法则,他们是传说的现实接口。简单地说,至少曾有三个人试图借助哀牢(或者说与哀牢有关的意象)改变自己的命运,一人模糊、一人未知、一人未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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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以时间为轴,第一个人约是碎步行走在沙壹传说之后不远的地方。但是,如果用空间来比照的话,任何人都不能确证他是否真正抵达了传说的领地。

  在某些特定的夜晚,器物是别有用心的妖灵,在暗中操弄着人、时、事的媾接。青玉五枝灯,铜蟠螭以口衔盘,灯燃,铜兽鳞甲颤动,宫室中像是焕动着无数星辰。空空的漆耳杯扔放在桌案上几近无声,十六岁的汉武帝刘彻还是会忖测,当那个诡异的酒具丢在匈奴人铺着厚毛毯的矮桌上时会发出怎样的声响?他也不止一次想到那些匈奴俘虏的话,匈奴单于擒杀边邻月氏国王,用他的头骨做了酒器,月氏残部遁逃,并与匈奴结下深仇。

  寻找月氏旧部,联合共击匈奴,张骞奉命出使西域。百余人的使团像未央宫铜灯上瑞兽口衔的一枝灯盏,摇晃、燃照,而在刘彻的眼中,它还不足以照亮整个闳阔的宫室,所以,合兵西域、夹击匈奴只是少年天子军事战略构图中的一个拼块,他拭目以待而又有所保留。也正因如此,张骞的双目是隐秘的移动的窗,它与汉宫宣室殿相通,而当漫天黄沙吹进窗孔,汉武帝会在日光或月华的藻饰下频频见到浮光跃金的奇景。

  张骞自陇西出境后被匈奴军臣单于擒获,在单于得知张骞欲往月氏后,他说,月氏在我匈奴的北边,汉朝怎敢派使者前去?就像我们想要遣使去南越国,难道汉朝会让路?

  书载这场对话的司马迁没有摹状匈奴单于的表情,戏谑或者玩味,火光和哄笑声也是大帐中一座无形的庞大的灯,向张骞投落在地上的长影发问,是否顺服?张骞的身体和影子始终保持着垂直状态,但他也只能一言不发。

  不要低估一个游牧民族首领邃密的思维和清晰的逻辑,在说那句话时,单于蓝色的瞳孔与某一只鹰金色的眼眶发生重合,他(它)们飞临高空,俯瞰大汉的疆域。早在半个世纪前,南越国已向大汉称臣纳贡,以月氏比及南越,是威胁,更是嘲讽。彼时的汉王朝未能完全控御岭南及长江以南的阔大区域,甚至在版图上看,那些晦暗不明地带的形状就像一匹矮小而灵敏的果下马,它被豢养在宫苑中,可以屈身在妇人的胯下,也可以让不可一世的封王坠地折颈而死。

  旌节向西,目视四方,汉使的襟怀让一切威胁与讽刺在短时间内失效、风干,尽管他为此付出的代价是十三年的自由。直到多年后身处大夏,他再次捕捉到“果马”矫捷的身影。集市上,张骞无意中见到了邛都的竹杖和蜀郡的布,而吊诡的是,当时官方绝无蜀地与西域诸国通商的记载。问竹杖、蜀布从何而来,大夏人说,自东南身毒国(今印度)。

  在那个寻常的正午,竹杖泛着淡淡的光泽,苎麻布纹理细密,它们是善于伪装的叛徒,它们在向张骞告密,身毒和蜀地之间暗藏着秘密的商道。

  或许,汉使张骞永远不会知道,他用错误的要件推理出了一个近乎准确的答案,像天意。

  他所看到的布并非是来自蜀地的织物,而是兰干细布,它们产于连司马迁都无法确切描述的西南外域,哀牢国。

  回到长安后,张骞向汉武帝呈报了蜀身毒道存在的可能性,但是,对未知地域的推测不会成为政治家决策的动因,早在张骞出使西域的第五年,汉武帝就已派人开辟西南夷道,未果。所以,张骞博广瞻望的凿空之行宿命般地成了大汉继续开拓西南的最好借端。

  或可视作一片更复杂的水域,汉朝的疆土像水一样在大地上洇漫,是关乎开疆扩土、鼎定四方的宏构命题,而在西南的边际,水流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它们顺着叶脉状的通道流散开去,车马、商队、奇珍异物、城池驿站,这些分合的“支流”几乎满足了人们对流动的所有想象,当然,在君主的想象中,还有钱粮和赋税。

  大汉的西南版图不再浑圆、平滑,在澜沧江西岸的哀牢境内生长出两枚新牙,嶲唐、不韦二县。而不韦县,最初的屯民正是南越国相吕嘉的宗族子弟。打通西域,经略西南,甚至是那个匈奴单于贬刺的南越之喻,就像环状相交的时间和空间,正在沿着未知的轨道缓缓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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