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部受了伤,不方便弯腰,除了给日常生活带来困难,还有一大不便,就是无法在散步时随手拣起地上人们大意抛扔的纸屑。追忆这习惯的形成,竟想起那十分感人的一幕。
那年冬天,雪格外的多。一天中午在外散步,环顾四周,天又大又蓝,有清爽洁白的云在自由飘荡;树伟岸镇静,虽然树叶尽落,干枝仍翘首伸臂,展示骄傲的身躯;一座座房子在社区里积木似的整齐排列,砖色红便是红白便是白,虽有积雪覆盖,仍遮不住里面温暖的气息从窗口四溢出来。这世界好干净!走在这干净的世界里,由不得心也变得格外纯净妥帖,神清气爽。路边的人行道覆盖着雪衣在人们的脚下嗞嗞作响,像是提醒大家小心慎行,又像告诉出行的人们,冬季凉了天气,莫凉了自己的心。路上时不时有jogging的人们快步擦身而过,亦有狗的主人牵着狗散步。我走到附近公园边上时,看见一个老妇人一手牵着一条大黄狗,另一只手臂整个伸到厚厚的积雪里掏着什么。老人的身体因为手臂的探索艰难地扭曲着,腰弯得十分辛苦。我停下来问老人要不要我帮忙,老人扭过脸来对我道谢,因为头朝下时间长了,脸色红的像火,燃烧在层层叠叠的皱纹里。老人说:“No!No!No!you won't like this.It's my dog's waste.I'll get it.”我听了一时反应不过来,她是说狗屎吗?正迷糊着,看见老人的手臂从雪里抽出来,罩着塑料袋的手上抓着两根还在冒着热气的狗屎。老人小心翼翼地把装了狗屎的塑料袋扎紧揣在兜里,一边对我笑着说:“It will stay here until next spring if I don't get at it this moment, and I believe I won't recognize my dog's waste next spring after the snow isgone.”老人用手在自己缓慢直起的腰上揉着,又拍了拍胳膊上沾满的雪,牵着狗蹒跚地走了。我伫立在雪地里,任树上刮下的雪粉轻扫我的面颊,心中感慨万千,眼里的世界也变得童话般晶莹起来。没有人看得见掉进雪堆里的狗屎,没有人要求一个腰腿僵硬的老人在雪地里弯腰,老人的行为完全是尊重环境热爱自然之情感的自然表露。难怪这世界如此干净,原来是这一个个弯着腰的身影堆积出了这份美丽。我不必为这发达社会良好的环保设备而高唱赞歌,我的感动来自这人性之中的亮点,这为使我们的生存空间保持清洁的小小贡献闪烁着人类对大自然的博爱之光,辉煌耀眼,可歌可泣。那弯着腰的衰老身影从此巨大的立在我的头脑里,挥之不去,它远比一个年轻健康挺拔矫健的身躯高大醒目,它督促着我从我做起,从现在做起,除了决不乱丢垃圾,还要学着弯下腰,顺便拣起眼前的纸屑污物,加入那个自觉而高节的行列,也对身边的环境做出一点小小贡献。
母亲来探亲时,住了几天就往国内写信,在亲朋好友面前对加拿大的干净大加赞扬,说指甲不用刷子刷就可以保持洁白,擤出的鼻涕颜色也是白的,这在她60多年的生涯中似乎很罕见。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远离污染的空气,远离满地的纸屑痰迹,远离白衬衣领口洗都洗不净的污渍时日已久,对置身的良好环境不仅熟视无睹,而且已经融为一体了。
去年回国,在大街上已看不见有人随地吐痰乱扔纸屑,因为有警察监督,一旦发现会派罚单。但小街小巷无人看管的地方则是另一番景象。人们的卫生习惯和环保意识还停留在被强制和被监督的范畴内。有一天我骑自行车出门,穿梭在未被拆迁的老民房之中,正被身边古朴依旧随和亲切的气氛笼罩得心潮澎湃,另一个骑自行车的小伙子从身边经过,一口浓痰以70度角飞速向我脚下射来,那口质量纯粹的浓痰在我裤腿上着陆时,那小伙子的身影已经飞出十几米远了,我下车端详自己裤子上那醒目的点缀,哭笑不得,只是觉得很遗憾很遗憾,很伤感很伤感。想我中华民族五千年文化博大精深,怎么造就出这般毫无品德毫无修养的青年。这口痰落在我身上倒也罢了,大不了漂白粉浸泡,消毒清洗。试想这口痰落在地上,细菌繁衍弥漫,再随着人的脚步践踏,到各处旅行,登门入室,岂不祸害许多无辜之人。这时那弯着腰的身影就又一次大大的在我脑海里浮现出来,这种事在加拿大大概得当作天方夜谭来讲述了。差距是不可忽视的。深植在人们头脑中良好的自觉意识使得这里的人们个个洁身自好,有良好的自我约束,良好的卫生习惯,良好的环保意识,的确值得我们深思和学习。
凡是表面的美丽大都经不住揣摩,很容易看厌。内在的美丽才能久经考验,越看越让人割舍不下。就像一张女人的脸,光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并不会使美丽永存,如果加上一颗美丽的心才能锦上添花,永不衰败。我们的生活也是如此,清爽的空气,清洁的街道只是姑娘靓丽的脸,停留在每个人心中对自然和环境的热爱才是姑娘金子似的心,要让姑娘永葆青春,我们就得让那颗心沐浴阳光,能量四射永放光芒。无穷的宇宙之中,每个人的生命只是须臾一瞬,弯一下腰的几秒钟更是须臾中的须臾,可是正是这须臾的美丽构造了宇宙的千变万化和迷人壮观,大自然在你的腰弯下的那一瞬少了一点人类有意无意的污染,多了一份原本就归于自然的美丽。别再等待,弯下你的腰,还世界一份美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