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鲍商霖有屋于雁池,河南张思叔命曰敬亭,且记之,由此名闻天下百余年。亭废,归薛氏子舒,按旧基复作亭,刻记其上。
程氏诲学者必以敬为始,故思叔曰:“敬则实,实则虚,虚则无事矣。”
以余所闻,学有本始,如物始生,无不懋长焉,不可强立也。孔子教颜子“克己复礼为仁。”请问其目,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子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是则复礼者,学之始矣。教曾子曰:“安上治民莫善于礼。礼者,敬而已矣。故敬其父则子悦,敬其兄则弟悦,敬其君则臣悦,敬一人而千万人悦。”是则敬者,德之成也。学必始于复礼,故治其非礼者而后能复。礼复而后能敬,所敬者寡而悦者众矣,则谓之无事焉可也。未能复礼而遽责以敬,内则不悦于己,外则不悦于人,诚行之则近愚,明行这则近伪;愚与伪杂,则礼散而事益繁,安得谓无!此教之矣,非孔氏本旨也。
然则何为?曰:礼之未复,是身固非礼之聚尔,耳目百体瞿瞿然择其合乎礼者斯就之,故其视听言动必以礼。当孔子时,礼尚全完,勤苦用力,皆有条目可见也。后世虽礼阙不具,然是身之非礼者固常在尔。出于己,加于人,小则纷错溃乱,大则烂漫充斥,盖若白黑一二之不可掩,其敢忽乎!故非礼则不以视听言动,而耳目百体瞿瞿然择其不合乎礼者期去之。昼去之,夜去之,旦忘之,夕忘之,诚使非礼之豪发皆尽,则所存虽丘山焉,殆无往而不中礼也,是之谓礼复。礼复而敬立矣,非强之也。因以补思叔之遗,为《敬亭后记》。
嘉定四年八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