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视线里,推着木轮车的两位老人终于停在了公路旁的垃圾站边,瘸老人拿出了一把自制的铁叉,在垃圾站内捡着他认为可卖钱的东西。很是默契,当瘸老人的铁叉上叉满了可卖的垃圾后,瞎婆婆便拿出编织袋,很熟练地把这些垃圾分类装进不同的编织袋里。
初冬的夜晚,即使不刮风,寥寥无几的出行人也是缩头缩脑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雪了,雪花越来越密,在空中无休止地洒落着,整个县城里弥漫无数似花似蝶的六角精灵,它们无声无息地飘落着,用纤巧的魔棒把整个城市打扮一新。
这时候,我听到木轮声吱呀、吱呀地在城市的巷道里又响了起来,木浆手和瞎婆婆准时出现在了第一个垃圾站旁边。
“守住那边。”木浆手对缩手缩脚的瞎婆婆说。
瞎婆婆听话地去了垃圾站的另一边,双手插在袖筒里。
在第一个垃圾站里,木浆手似乎没有捡到多少可卖钱的东西,他不知道下一个垃圾站里能捡到些什么。
多少年了一贯这样,木浆手总是把希望寄予在下一个垃圾站里,木浆手自己也知道,他这一辈子寄予的希望简直是太多太多了。年轻时好不容易娶了个老婆,不久,老婆的眼睛就由模糊看不清到最后啥也看不见了。他满怀希望地领着她看了好几家医院,医生都说没什么希望了。后来,他又把希望寄托在眼睛没希望治好的老婆的肚子上,几年下来,他辛劳的付出没有得到一丝回报,最后生儿育女的希望还是破灭了……
“还好,今天没有人和我们抢垃圾了。”木浆手有些高兴地对瞎婆婆说。
瞎婆婆也笑了笑,生活了一辈子,她知道自己的老头子犟起来,是一个十人五马都拉不回头的犟怂。就在前几天,木浆手为了和刘杆子争抢一只木匣子还动手打了起来。
他和瞎婆婆都蹲了下来,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往编织袋里分装垃圾。
黎明前的那段黑暗,无疑是昏暗的路灯又有了许多的亮光。此刻,街道上没有了往日学生骑车上学的铃铛声和嬉闹声,已经是放寒假的日子了。
或许是习惯了,闲暇之余总想听到那吱呀、吱呀的木轮声。
第一次听见木轮声,是在几年前的一次上班路上。由于头天晚上和几位朋友多喝了几杯,第二天头痛起得晚了些,为了赶时间,我只顾低头骑车没有抬头看路。突然,我一下子撞在了一辆木轮车上,重重地摔倒在路旁,痛得我龇牙咧嘴地双手抱着左腿嗷嗷直叫。
“山娃,伤着了没有?”
“严重么?”有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肩膀问。
“你……”我又痛又急,怒目要对扶我的人骂出“瞎了么”时,我却怎么也张不开嘴了。
眼前是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他那张皱巴巴且挂满沧桑的脸上,一双带有歉意的眼睛里有了太多太多的艰辛和无奈,稀疏的胡须上结满了白白的雾霜。一位婆婆也惊疑地向我这边看着,她不知道丈夫突然间发生了什么事,她显得六神无主。
“没啥,不碍事。”虽然很痛,但看到他们那样,我只好轻描淡写地说。
薄薄的雪地上,形象地履印着逗点样的脚印和两只木轮的辙印。
我看清了,那个胡须上结满了白白雾霜的老头是个瘸子,那个惊疑地向我这边看着的婆婆是个瞎子。
在我的视线里,推着木轮车的两位老人终于停在了公路旁的垃圾站边,瘸老人拿出了一把自制的铁叉,在垃圾站内捡着他认为可卖钱的东西,很是默契,当瘸老人的铁叉上叉满了可卖的垃圾后,瞎婆婆便拿出编织袋,很熟练地把这些垃圾分类装进不同的编织袋里。
奇怪的是瘸老人捡垃圾的右手是支木浆手。
一路上,我有些不解,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事情过去了很久,说实话,我早已经忘记了还有这样的两位老人。
但在那个暑假里,当我步行着去巷道口办事时,又一次听到了那吱呀、吱呀的木轮声,两位老人又出现在垃圾站旁,他们似乎又老了许多。
时间还早,我有些好奇地站了下来看着他们。
一会儿,木浆手钩起一只黑色的塑料袋,蹲在路旁的灯下倒出里面的垃圾,分捡完后,木浆手拿起一个烟盒,烟盒里还有香烟和一张纸条,他抽出一支烟,掏出火柴把烟点上。木浆手深深地吸了一口,眯缝着眼望了望远处,然后看了一眼瞎婆婆,瞎婆婆在寒风中有些颤抖。木浆手慢慢地打开纸条,他看了一下纸条就傻傻地站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