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那苦涩的贫穷,总觉得心情过于沉重。人都是穷怕了,想到自己每天都这样匆匆忙于生计,不知道所做的一切真正的理由是什么。就像两年前的远山那样,只是期盼吃个饱肚,穿身新衣么?
双休日的早晨我被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唤醒,轻轻地推开那扇很久未启的窗户,一股清新醉人的空气扑面而来。呵,窗外的天空挂满了数不清的雨帘,整个城市沐浴在雨雾中。
一阵敲门声让我感到惊异,打开门,眼前一个弓背的男人喘着粗气,背上驮着一个大麻袋。
“愣啥呢?我是远山。”男人说,“你们城里人就是小气。”
我赶忙把远山让进屋,他慢慢放下麻袋,一边用西服的袖口擦汗一边东瞅瞅西看看。
“找啥呢?”我递给他一杯水说。
“弟妹没在?”远山小声地问。
“有事出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远山的话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喝啥水,吃瓜。”远山放下水杯说。
我望了望窗外,担心这个下雨的天里是否有卖西瓜的。不买,远山要着吃;买,上哪里去买。就在我犹豫时,远山变戏法似的抱出了一个西瓜,那个头足有两个篮球大。
“傻了吧,见着稀罕了。”远山一边切瓜一边自豪地说,“这是我今年种的头茬硒砂瓜,皮薄、瓤多,甜死个人呢,你快尝尝。”说着他把一大块西瓜递给了我。
望着远山的热情样儿,倒是我这个主人有些不自在了。远山是我远亲的表哥,年龄大我一岁,风霜雨雪把这个南部山区的汉子雕刻得石塔一般。由于没有什么大事,这几年两家都没有联系了。为了了解一些他的情况,我便主动和他聊了起来。
“家里都还好吧。”我给他递上一块西瓜问。
“不吃,西瓜都吃腻了。”远山笑着说:“好着呢。今年我又种了一百亩硒砂瓜,票子不会比去年挣得少。”
“每亩能产多少斤西瓜?”我望着远山问。
“你失笑我呢。”远山不好意思地说,“我的半斤八两你还不清楚。”
说着的时候手机响了,我正准备接电话,只见远山早已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他接完电话说:“这两年日子富了,钱包也越来越鼓了,为了做生意方便,去年我也买了手机,一千多块呢。这玩意儿就是好,隔着这么远就能谈成生意。刚才村长给我打电话说,有一个西安的瓜贩子看上了我的瓜。”
“恭喜你了。”望着远山兴奋的样子,我从心底里为他高兴。
提起那苦涩的贫穷,总觉得心情过于沉重。人都是穷怕了,想到自己每天都这样匆匆忙于生计,不知道所做的一切真正的理由是什么?就像两年前的远山那样,只是期盼吃个饱肚,穿身新衣么?
“吆,不接手机我都忘了正事。”远山望着我说,“今天来不单是给你送西瓜,最主要的是给你还东西来了。”
望着远山认真的样子,我有些诧异:“你啥时候借我东西了?”
“嘿,我就见不得你们这些酸文人的酸样呢。”远山说着从随身的手提包里拿出了一部新手机放在了茶几上,又指了指身上穿的衣服。
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好好想想,两年前在你家发生了什么事。”远山努力地诱导着我。噢,想起来了,两年前的那个秋天,在银川打工的远山途径中宁时,下车办事误了回家的班车,他只好找到了我,我好客地留他酒肉招待,酒喝到半酣时,远山就谝大话说荤话讲梦话,他说他在银川和区领导在一个餐厅里吃过饭,他说他和包工头的老婆在舞厅里跳过舞,他说他发了财要买别墅买小车要让娃儿到城里念书……
“你就做你的美梦吧。”我说。
“不,我不做梦。”远山说得极其认真。
说着说着就看见远山满头大汗地捂着肚子,我问他怎么了。他说肚子疼得厉害,我慌忙把他送进医院,医生诊断远山是急性阑尾炎。
住了几天院后,远山着急要回家,在等班车的那会儿,我看见穿着单薄的远山在冷风中发抖。我急忙赶回家把自己穿过的旧衣服装了一包送给了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