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里,两位捡垃圾的老人就那样定格在街道的垃圾站旁。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轮和人群,与这个不协调的画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木浆手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纸条,一直就那样站着。
上班的高峰过去了,街上的行人渐渐少了。
我好奇地跟着木浆手推着木轮车一直来到银行,在排了很长的队后,离窗口越来越近,木浆手显得很紧张。我站在不被他看见的地方看着他。木浆手把纸条小心地递进了窗口。
“请输入密码。”木浆手猛然被传音器里传出的女人声吓了一跳。
一时间,木浆手不知如何是好,惊急出了一身冷汗,后面排队的年轻人有些不愿意了。
“前面的老头磨叽啥呢?”
“存单上还有一块钱,取不取?”窗口里传出一句硬邦邦的问话。
我心里明白了,原来木浆手捡到了一张只有一块钱的存单。
到了结婚的年龄,娶妻生子,这是人类永恒不变的生存规律。
冬天的夜,宁静而漫长。漆黑压在泛着冷光的白色,给人一种瑟瑟的寒意。
儿子在我和妻子的期盼中能上幼儿园了。
一天,我接幼儿园的儿子回家,在一条僻静的巷道里,我老远又听到了那吱呀、吱呀的木轮声。两位残疾老人推着木轮车,那吱呀、吱呀的木轮声显得极单调又不和谐。木轮声终于在一片树荫下戛然而止,木浆手拿出一块脏兮兮的毛巾给瞎婆婆擦汗。一会儿,瞎婆婆从老布书包里摸索着掏出一块干馍递给木浆手。木浆手搀扶着瞎婆婆坐在巷道边上。
“把车子推到边上了么?”瞎婆婆问。
“好着呢。”
一会儿,木浆手望着瞎婆婆说:“我到对面的饭馆里给你要碗面汤。”说着木浆手一瘸一拐地去对面的小饭馆。
这时候,瞎婆婆瘪皱的脸上有了些笑容,她静静地啃着馒头。
一块馒头吃完了,她似乎听到了老伴的脚步声,便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递给了停在身旁的脚步声,说:“去买个肉夹馍,再买碗臊子面吃,好些日子你都没有尝荤腥了。”
天很冷,但看到瞎婆婆的心里很暖。
当脚步声再一次停在瞎婆婆的身旁时,瞎婆婆问:“老头子,好吃吗,香不?”
“啥香?”木浆手有些不解地问。
“肉夹馍,还有臊子面呀?”瞎婆婆说。
“眼睛瞎了,鼻子倒还尖,都能闻出远处的香味了。”木浆手笑着说。
“我刚才不是把钱给你了么?”瞎婆婆有些不高兴了。
“啥?”木浆手突然明白他离开瞎婆婆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木浆手向巷道口望去,巷道里有几个小女孩在嬉笑着跳橡皮筋。
这一切我都看到了眼里,瞎婆婆是把身旁的那个年轻人当做了自己的老伴。
“给了多少?”木浆手着急地问瞎婆婆。
“大概,好像是五十块。”瞎婆婆小声说。
“给娃攒点儿钱不容易,娃考研花好多钱呢。”木浆手瞪着瞎婆婆。
“我咋知道不是你。”过了一会儿又说,“我估摸着差不多了。”
“你整天瞎着眼睛就会估摸。”木浆手瞪大了那双混浊的眼睛,他走近瞎婆婆,举起了那只带有厚茧的右手,望着瞎婆婆那张疑惑而又惊慌的脸,他又无可奈何地放下了举起的手。
“香,香个狗屁呢。”木浆手满是皱纹的脸上流下了两行眼泪,“是哪个不长眼挨千刀的干的呀!”
随着一阵寒气袭来,木浆手扶起瞎婆婆,他还是掌着木轮车,瞎婆婆在一旁推着,那吱呀、吱呀的木轮声响在城市的巷道里。
终于有一天,平日里听惯了的那吱呀、吱呀的木轮声,再也没有在那个飘雪的早晨准时响在城市的街道里。
我翻身起床,依窗向外望去,整个城市还笼罩在夜色里,我瞪眼寻找着那早已熟悉的身影,侧耳静听滚过城市街道的木轮声。
但是令我非常失望,我甚至有些沮丧,城市依旧,灯光依旧,只是再也听不到那吱呀、吱呀的木轮声。我不知道令我失望的木轮声的消失对我将意味着什么,也不明白内心的沮丧是不是对两位老人命运还有一丝牵挂。
一个黄昏的下午,弟弟给我送来了一张请柬和一个小红布包。“谁请我?”我随意问。